见闻小学生的世界

上次进小学教室教课是20多年前的事了，前几天有个机会去墨市郊区的一家小学代课三日，挺有意思的，记录几个花絮：

1. 四年级数学

以前总听中国来的妈妈们抱怨孩子们在澳洲的学校里学的东西太少，尤其是数学，没有在中国学的高深，这次我有幸代一堂四年级的数学课。这堂数学课以往是“团队教学”，就是两个班合起来一起上课，两位老师一起教。那天当然只有一个老师教，我负责协助。两个四年级的班一共52个学生，前面半个小时孩子们都坐在地板上听老师讲授。这是一堂复习课，复习的内容是 “数钱” 。

老师上来给学生出了道题，中文意思是这样：

一对兄妹要一起给妈妈买个手镯作为生日礼物。手镯价格$101. 哥哥会多出一些钱。两人应该怎么分？

这道题一出，我马上想到：岂不是太多的答案，又太过容易？没容我多想，一片小手已经举在半空，老师挑着找学生答题，我负责把答案记在小白板上：

答案一：哥哥出51元，妹妹出50元。

这个答案出来，多一半的小手放下了。老师说：看来这是最普遍的想法了。

答案二：哥哥50元6角， 妹妹50元4角

老师先肯定了这个答案，然后问这个小男孩怎么想的：他说他先分了100，然后又分了1角。老师夸他分的公平，同时又满足了哥哥多出钱的条件。

下面的几个答案和答案二差不多，都分的是那一块钱。

可接下去有个小女生出了错：她说哥哥出74元4角5分，妹妹出26元6角5分

下面有些哗然，老师叫我把她的算式写成竖式，女孩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成妹妹出26元5角5分。老师并没有说她做错了，反而表扬她利用刚学过的竖式做加法，并且挑战比较复杂的解答方法。

那个女老师很年轻，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非常从容，有经验，五十多个孩子坐在那里聚精会神，鸦雀无声，答题的时候积极踊跃。代这堂课我学到很多：

一是老师出题的方式和我们以前读书时不同，以前我们在学校的应用题一般只是一题一解，非对即错。这道题虽然简单，但是没有固定的答案，孩子们可以讨论，可以听到不同的想法；

二是她鼓励学生，强调正确的思路，不计小的计算错误，激发孩子的学习兴趣，很有意思。

三是我觉得这里的数学也不是那么简单，四年级已经接触竖式和小数，这一点和国内差不多的。

 

2.你是印度人吗？

也是一个四年级的班，这节是汉语课。因为请假的老师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教案作参考，我只能是随机应变了。进了教室，让他们坐下来，我用中文介绍自己是代课老师，马上有个男生出口问我：你是印度人吗？我心里觉得好笑，我哪里看着像印度人？这时他的身边一片抢白声：

-老师都是澳大利亚人。。。

-她怎么会是印度人，汉语老师一定是中国人啊？

-琼恩老师也教汉语，她就不是中国人啊？

-你怎么知道琼恩老师不是中国人呢？

。。。

我看教室里乱成一团，赶紧打住。我教孩子们说：“我是澳大利亚人”，他们觉得“澳大利亚”发音很好笑，一下子就学会了。于是我让每个孩子用汉语介绍自己的名字，然后说：“我是澳大利亚人”。

前面几个都说的非常好，字正腔圆的。轮到一个头上戴包头的小男孩，他 不说话。我问：你不会说吗？他用英语问：我爸爸是巴基斯坦人，我是什么人？我教他说：我是澳大利亚巴基斯坦人。他乖乖地跟着我说了。

最后发言的一个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白里透粉的皮肤，大大的灰眼睛，头上飘着一堆浅栗色的大泡泡。她说：奶奶说我是斯洛文尼亚人，斯洛文尼亚人是澳大利亚人吗？我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呢？她说不记得。我讲：你可以听奶奶的，介绍自己是斯洛文尼亚人。今晚回去问问妈妈你可不可以说自己也是澳大利亚人？

这个学校位于墨尔本北郊的一个新开发区，离市中心50公里。学校很新，白人孩子居多，另外印巴，中东和非洲的移民比例也很大，但是中国人很少，难怪有的孩子看不懂我是中国人。

其实在孩子们的眼里这些种族的概念真的很模糊，他们自然地相处在一起，非常和谐。

 

3.我有自闭症

那天给五年级代课，一进教室就见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抓着一个女生的手臂吼叫。我吓得赶紧跑上去把俩人拉开。接下来听到十几个声音在我耳边讲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对谁错什么的。我来之前读到这个班有个男生有自闭症，想必是他了。

我叫大家坐下来，告诉他们说：“我是代课老师，早上开了一个小时车才赶到这里见你们，很辛苦，所以务必请同学们关照。我不了解情况，有些事情容我慢慢了解”。孩子们静下来，只那一对冤家离得老远的还相互虎视眈眈。我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让他们给我说说正在学的运动词语都有哪些，可是几次都被那个自闭症的男孩子打断，我只好把他的名字写在警告栏上，然后对他说：你有一次改正机会，下面几分钟内如果停止吼叫，我可以把名字划掉。

我话音未落，他大吼一声跳起来，我以为他过来打我，着实吓了一大跳。他站到离我最近的地方，打开他的ipad，在翻译器里打进几个字放给我听：我有自闭症。然后，他用一对吊起来的小眼睛盯着我问：知道了吧？说完抓起一个计时器，跑去课桌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别的孩子悄悄说：他去静坐了。（这是他学会的一个自我约束手段）。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个铃响，静坐时间到，他又跑回到我跟前坐下。他见我正在和同学们复习学过的运动名称，没有举手就把10个词一气说了出来: 打篮球，打棒球，游泳，骑车。。。，“厉害呀，你”！我称赞道。“你的汉语一定学的不错哟！”他听后明显地高兴起来，也冷静了。

我来了两天，大概搞明白孩子们没学过写汉字，于是说：今天教你们写两个汉字好不好？他们刚刚学过说：我喜欢。。。我决定教他们写“喜欢”这两个字。

我解释道：“喜”就是高兴，比如：婚礼的时候大家都高兴，所以叫喜事。在中国办喜事要挂灯笼，“喜”字中的两个口字就好像灯笼；挂的时候把两个灯笼串起来就看到了“喜”字的模样；“欢”字的左边好像个咖啡桌，一个人戴着个大大的party帽子站在旁边。

我这么一说，大多数孩子们都在本子上画起来，而这个自闭症的男孩子马上说，老师我记住了。我让他到前面的白板上默写，果真写的一点不差，我让全班同学给他鼓掌，并把他的名字从警告栏里擦掉。后来的半节课，他乖的很，只是不肯坐到桌子边上，宁愿蹲在地上一个人写呀画的。

很多自闭症的小孩子实际上非常聪明，这个孩子就很聪明，并且还喜欢学汉语。

做代课老师有个优点就是每次可以去不同的学校，接触不同的孩子，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