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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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的日子是过了这个沟又遇那个坎,才把日本人这边的事应付过去皇上那边又要翻脸,六爷做了不少欺君罔上的勾当,故此宫里传话给他,他就做贼心虚开始害怕。发昏挡不住死,躲是躲不过去了,好在媳妇能拿得出大笔银子,当今皇上爱财,有钱傍身便可得活命,夫妻二人不敢耽搁,连夜驱车向长春进发。

傍晚时分车从王府后门开出,走了不远就发现后面有车跟着,这种事已是司空见惯,六爷说有押镖的挺好,几十万银票可安全了,阿文说押镖的身上要是有钱我们就把他们劫了。两个人星夜兼程轮换着开车,第二天近晌午的时候才到新京皇宫,六爷让阿文留在车里,自己进宫面圣,阿文把银票交给六爷,并说要是不够皇上要多少咱们就给多少,千万别舍不得。这么大方的媳妇打着灯笼难寻,可皇上想在六爷身上敲竹杠比登天还难,六爷多抠啊。跟守门的满洲兵打个招呼六爷便进了皇宫,内廷侍卫说皇上在二楼书房,六爷寻思下要不要先找刘大人扫听扫听再进去待审,想谁来谁来,转过一条走廊刘大人正在前面站着呢。看见刘大人如同见了亲阿玛,六爷紧走几步过去给刘大人请安,刘大人也没还礼,将六爷拉到窗边:“范大人,来的还真快,带银子了吗?”六爷掏出银票给刘振灜看,刘振灜笑道:“嗯,这下妥了,皇上快被逼疯了,你这回救驾有功,跟我走。”有了钱就能救驾,看样皇上是欠了赌债了,跟谁赌的呢,这事该叫上自己呀,就皇上那气度,参赌怎么可能赢呢。跟在刘大人后面胡思乱想,过了两扇门来在书房门口,刘大人报了字号推门就进,六爷缩着脑袋藏在刘大人身后,生怕溥仪看见开口就骂。
刘大人一闪身走至溥仪身旁,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溥仪死盯着六爷,满眼怒火,把六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罪臣范蠡叩见皇上。”那头磕的就跟不要钱似的,溥仪半天没说话,倒是刘大人先开了口:“范大人,皇上要问你话呢,别磕了,起来吧。”六爷这头虽然不磕了但没敢起来,低头跪地口称奴才该死,为了给皇上找银子忘记回宫复命,自己一心为了皇上日月可鉴,绝无藏私夹带等诸多不忠,说罢双手奉上银票,刘大人接过来递到溥仪面前,溥仪斜眼瞧了下才面色趋缓:“范蠡,好运势呀,娶了谢家姑娘当媳妇,你跟人家差着岁数呢,怎么样的花言巧语如实道来。”六爷没想到皇上把自己喊回来是问的这事,抬起头瞧着溥仪,心说皇上要疯吧,都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打听别人家姑娘呢:“圣上明鉴,奴才绝无蒙骗,谢家小姐她自愿的。”溥仪叹了口气:“起来吧,男大当婚,朕只是羡慕你的好福气,娶了房又有钱又有面儿的媳妇。”六爷站起身来,搞不明白皇上今儿是怎么了,刘大人在一旁道:“范大人有所不知,近来皇妃个个吵着要离婚出宫,还得给上一笔赔偿的费用,宫里本就拮据,皇上正为这事发愁呢。”听这话儿六爷差点乐出声来,原来是后宫造反,这可是头疼的事,今非昔比,眼下皇上不敢把妃子们怎么样,人家要出宫你就得给拿钱,倘若不给,宫里永无宁日,自己带来的钱还真派了大用场。
这就是刘大人口中的救驾,有了这事六爷腰杆硬了起来,上前两步道:

“皇上,这算什么事啊,不就是要钱吗,需要多少您说个数,奴才不出三日就给您湊上,龙体要紧可别愁坏了。”溥仪挑眉毛瞪了六爷一眼:“你哪来那么多钱,不是把我那元青花卖了吧?”这鸡贼皇上,心眼还真不少,一直没忘他那缺边少沿的盘子:“哪能呢,皇上没旨意出手,奴才不敢造次,这回拿来的钱是奴才倒腾宫里的物件赚的,皇上您放心的用。”溥仪听这话儿显然高兴起来:“范蠡,要不你把那盘子也卖了得了。”得,刚才不如承认是把盘子卖了,金口一开自己又得拿钱:“皇上,那盘子没湊成一对它不值钱,现在出手没好价,宫里可就赔了。”溥仪摇摇头:“朕等不了湊成一对了,你找个买主赶紧卖了吧。”六爷瞧向刘大人,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急着出手,刘大人解释道:“近来战事不利,看样日本人难以为继,皇上的意思是多多筹些银钱以备后患,总不能老老小小扛着瓷器搬家吧。”原来如此,这么说日本人真的要完了,但不知这战事不利到什么程度:“看您说的,日本人兵强马壮,哪能说完就完呢,奴才在奉天总受日本人的气,他们嚣张着呢。”提起日本人溥仪又道:“你媳妇对日本人开枪了?”六爷一愣,点点头,心想皇上提起这事估摸要骂,得想辙糊弄过去:“也是碰巧枪支走火,奴才近来时运不济,倒霉极了。”溥仪轻蔑的笑道:“的确倒霉,你媳妇要是打死个把东洋人,朕还真想封她个诰命夫人什么的。”什么什么,六爷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打死日本人有赏?皇上参加抗联了?六爷瞧向刘振灜,刘振灜岔开话题:“范大人这门亲娶的好,咱们皇上与谢家也有渊源,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打死人也不要紧,谢家有免死金牌呢。”六爷明白刘大人是不想继续杀日本人的话题,满洲国皇帝要杀日本人,就算是跟亲信说这话也极不妥当,但说到免死金牌六爷以为就是个乐子,给皇上下台阶而已,没想到溥仪接过话茬:“嗯,谢家免死十世,与大清寿路一般,想来这是最后一世了,怪不得我大清完了,早知如此何不许她万世豁免,祖上小气了。”
六爷只听说周文王给姜尚拉车八百步,大周朝延续八百年的社稷,清帝免死谢家十世谢家就保大清三百年的江山,这有点意思啊。溥仪怎么看六爷都不顺眼,八成是谢家好姑娘便宜了六爷心中妒嫉,别的不提,还盯上六爷的婚事了:“范蠡,你成婚这事居然不奏报朝廷,分明是目无圣上,按大清律朝廷命官婚丧嫁娶不上报内务府该是什么罪过?”溥仪侧头看着刘振灜,刘振灜双手肃立:“回皇上,按律可治目无朝廷临阵娶妻,斩立决,财产充公,三族发配戍边。”溥仪又看着六爷,六爷瞧着俩人心里琢磨,这刘大人够坏的,跟皇上合伙挤兑我,这是有求我的事呀:“吾皇圣明,奴才也是一时糊涂,以为自己老大不小的了说房媳妇不容易,不抓紧办只怕媳妇跑了,故此仓促行事,奴才甘愿受罚以熄圣上震怒。”溥仪和刘振灜听完这话笑了:“瞧瞧,范大人就是懂事,他能猜透朕的心思。刘大人,范蠡是内务府的人,你看怎么处罚,范家几世都是朝廷重臣,意思意思得了。”六爷一听感激溥仪,还是皇上疼自己,在刘爷面前替自己说好话,打小一起的交情没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皇帝。有皇上撑腰六爷又挺直腰杆,微笑着瞧着刘振灜,心说皇上都开了金口,咱们又私交不错,你就罚个万八块大洋算了。刘振灜沉思片刻:“既然圣上有口谕轻处范有贤,我也做个顺水人情,少罚点,五十万块大洋得了。”我的天哪,这还算少罚点呢?六爷立刻明白着了溥仪和刘爷的道,这二人早商量好了给自己下套,想还价可来不及了。
溥仪和刘振灜满脸得意掩饰不住,要不是六爷还在估计都能相拥庆贺,为什么喊六爷回来,不是因为他大婚没有上奏,他娶这媳妇太有钱了,说是富可敌国都算客气,划拉划拉湊个整能把满洲国买下来,六爷不知道这底细,溥仪等大清元老可没有不知道的,把六爷找回来就是要敲他这竹杠,六爷还以为孝敬三十万大洋就过关了呢。才交了那么一大笔还不行,还得再给五十万,自己家又不是开票号的,哪来的那么多钱。六爷皱起眉毛满脸凄苦,愁的说不出话来,溥仪知道六爷一定为难,笑道:“范蠡,没什么难的,朕那盘子归你了,你若凑成一对卖个五十万也不是难事,还有一样,朕跟前朝的遗老扫听过,另一个盘子好像也赏给你们家了。”六爷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刚要辩解,溥仪制止道:“哎,别跟朕矫情,就当朕把那物件赏你了,你不得表示谢恩吗?”皇上赏赐奴才,奴才得跪地磕头谢恩,现如今这不是赏赐,这是强买强卖,还他娘谢什么恩。六爷站那琢磨钱从哪来,自己可是分文皆无,再跟阿文张口抹不开情面,被皇上绑了票就再无地方说理,不答应出不了皇宫,这趟镖走的蹊跷,到末了被货主劫了。六爷不肯开口,刘振灜出来打圆场:“范大人自己做不了主,得跟范夫人打个招呼,桌上有电话,要不拨打一个?”
嗬!这老刘啊,在内廷当总管都白瞎了,他怎么不去山上当胡子头呢,太有潜力了。溥仪与刘爷和应:

“对对,现在是两口子了,得通个气,范蠡呀,这有电话你打回去问问,银票差人即刻送过来,啊,打吧。”六爷被这主奴二人气的想哭,大声道:“往哪打电话呀我,我媳妇跟我一起来的,在门口呢。”溥仪闻听一怔,忙道:“速宣范蠡夫人进宫 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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