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四十七)暴发
自从政府开始纠正冤假错案,张妈和她丈夫就开始为她家二宝的案子到处奔忙。
他们先去公安局喊冤。得到高人指点之后,找到了当年的受害者,那个女高中生。高中毕业后,那个女生去郊区插队,如今已经抽调回北京城里参加了工作。
张妈千方百计劝说那个女子写一个材料,再到医院去开一个处女证明。如此就可以证明二宝并没有强奸她。这样不仅可以让二宝摆脱强奸犯的罪名,进而得到减刑,也可以洗清姑娘的名誉,毕竟她还没有结婚。见姑娘不为所动,张妈使出来了杀手锏。如果姑娘不写证明材料,就说明她确实被强奸了,张妈不能保证将姑娘已经失身的事保得住秘密。如果传扬出去,姑娘今后找对象就会有问题。
这一招确实奏效,姑娘不得已只好写了证明材料。拿着这个受害者的亲笔信,张妈四处奔波,终于,二宝的案子得到了重审,并且从无期徒刑减到十年徒刑。
这个时候,二宝已经服刑八年了。张妈和丈夫千里迢迢去了二宝服刑的甘肃劳改所。他们带去了好烟好酒,最终,二宝以保外就医的名义被提前释放。
回到家里才知道冷国庆在他们的卧室服毒自杀。张妈和丈夫不禁有些害怕,不敢在那个房间,那张床上睡觉。二宝不在乎。监狱里的八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监狱里死人的事时有发生,睡在有人自杀的房子和床上对他来说简直就不是个事。
因为是保外就医,二宝没有工作。国家的各级组织都不会帮他安排工作。那个年头还没有私企,工作都是国营企业。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二宝在家闲的发慌。过去的同学都知道他是有前科的,大家见了他都绕道走。跟他来往的无非是过去在监狱里认识的狱友们。
一天,他在街上闲逛,遇到了过去一起蹲大狱的哥们儿。只见人家带着最时髦的蛤蟆镜,穿着裤脚有一尺宽的喇叭裤,手里拎着立体声录音机,里面传来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这身打扮和做派看得二宝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经过狱友的一番吹嘘,二宝终于知道这是一个倒儿爷。他赶紧巴结上去,小心伺候着。终于,怀揣家里凑的两百块钱,二宝跟着他的狱友一起上了南下广州的火车。
二宝他们长途贩运的是最流行的服装,墨镜,电子表和装饰性首饰。虽然做工粗糙,但是比国营商店里出售的东西时髦多了。他们用纸箱子,简易行李包尽可能地往北京拉货物。一部分货物批发给别人,另一部分自己摆摊儿出售。确如狱友所说,这些东西都是高额利润,每一件的售价都比进货价高出五到十倍。除去火车票,二宝跑一趟广州就能赚回哥哥大宝一年的工资收入。
看着大把大把的现金,张妈乐得合不拢嘴。不出一年,张妈家里就买了电视机,录音机等冷家小院没有那一家买的起的高档消费品。有了钱,张妈出来进去的腰挺得直直的,头昂的高高的,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大家背地里对她嗤之以鼻:“哼,穷人乍富!”但是人人都知道,张家确实是暴发了起来。
冷家老小对张家的暴发不屑一顾。没人去理会他们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更没有谁去张家看电视,唯独阎玲是个例外。
这天,吃完晚饭阎玲就不见了。很晚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她神秘地向丈夫冷建国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看看,这是什么?”
坐在床上看书的建国连眼睛都没离开书本:“什么好东西让你兴奋成这样?”
“这是最新式的卡西欧电子表!”阎玲不无得意的说。
“你在哪儿买的?多少钱啊?”建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隔壁张妈家二宝卖给我的,说是进货价。看我们是邻居,让我占了便宜。我今天晚上在他们家看电视,他那个提包里有一大堆手表!他让我自己随便挑的。我还真是有点挑花眼了。你说是银色的表盘好看,还是金色的好看?”
阎玲还在得意洋洋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冷建国铁青的脸色。“明天把表还给张家那个王八蛋。以后不许去他们家看电视!”
这个时候阎玲才发现丈夫的脸色不对:“哎呦喂,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个电视怎么啦?从他那儿买块手表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张二宝撺掇我五叔抄了自己的家。他们还强占了我们冷家的房子。十几年没交过一分钱的房租。如果不是他们强占,我五叔也不至于因为没房就走上了绝路。”冷建国非常气愤地说。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提它干什么?你看看人家如今多有钱,这个院子里谁比得上他们老张家?”
“有钱就一定好吗?一家子没文化,没教养,没好心肠!”
“就你们冷家人有文化,有教养!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穷酸相。大学毕业怎么了?你能挣几个钱?中科院听着挺来劲,还不是个清水衙门?你们家里没电视,去人家看看还受限制吗?就去,就去!明天我还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冷建国气的浑身发抖。他终于把积压了很久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看来我们的婚姻是走到头了。咱们干脆散伙吧。”说完,倒头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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