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的男女生分住在不同的楼里。男生宿舍在食堂边的教工宿舍二层,这么安排的原因是怕男生捣蛋闯祸,放在老师们楼上便于管理。女生楼在食堂另一侧稍远的地方,靠近图书馆和音乐教室。整个楼因为一层和二层闲置,显得空荡荡的,我们住在三层。
文革虽然早已结束了,但文革造成的损失还远远没有修复。女生宿舍楼就是个重灾区。楼里的上下水系统被红卫兵造反派捣毁了,厕所和盥洗室都不能用,据说马桶里都被扔进了砖头碎石,真是难以想象那时的疯狂。估计学校有太多急待解决的问题,女生宿舍楼的修缮一时排不上议事日程。
女生楼后面的空地上有一个很大的单独的盥洗室,我们每天早晚洗漱都得端着脸盆拿着牙具下楼。不记得计时洗漱用时的风潮是怎么兴起的,只记得有段时间每天早晨人人都像上了发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梯迅速洗脸刷牙,然后再以同样速度冲回宿舍。楼道里到处都是牙具脸盆碰撞的声音和匆匆忙忙的学生,很是壮观。整个洗漱过程从开始的五分钟就能拔得头筹,到后来最快的只有三分多钟。我们宿舍的Y同学有次为了赶时间,居然穿着反穿的毛衣跑上跑下,自己一直没发现。争分夺秒的奔忙让豆蔻年华的女孩们忘了顾忌自己蓬头垢面的形象,也忘了抱怨生活的不便,青春的一切就是这样没有理由。
比洗漱更有挑战性的是,洗手间远在偏居一隅的音乐教室所在的小院。每天晚上去洗手间都像一次探险。
小院里有两个音乐教室和一个两边敞口的洗手间。晚上音乐教室的灯都熄了,只在厕所外边有一盏如豆的小灯,整个小院黑魆魆的没有人声,院里的草木到了晚上也显得格外阴森。每天晚上全宿舍女生都得结伴去洗手间,即使这样,每个人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厕所里面灯光昏暗,我们拿着手电筒进去,先查看厕所两边,然后由两个人在洗手间里面各自守着一个出口,其他同学才敢放心如厕,然后再换人看守。整个过程犹如看恐怖电影,惊险而刺激,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我们宿舍年龄最小的女生入学时还不到十四岁,夜里还闹过不足为外人道的乌龙,成了我们宿舍的秘密笑谈。
不知道当时学校在安排女生住宿时有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安全隐患,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也没有家长向学校要求改进此事,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人跟家里提过这个每日探险。只能说当时的学生、家长、学校,都太单纯太大意了,用某总的话说就是图样图森破啊。
冬季取暖问题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住校的第一个冬天,楼里没有暖气,每个宿舍配备了炉子和烟囱,让学生自己生火取暖。我记得和同学们一起去领木柴和蜂窝煤,至于是谁第一次把炉子点着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每天晚上值日的同学都小心翼翼地封火,力求保持炉子不灭,这样就不用总生火了。轮到我值日的某一天,我下午独自回到宿舍检查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已经灭了。正直隆冬,没有了炉火宿舍很快就冷嗖嗖的。我家当时住平房,封火的活在家干过,但从来没自己生过炉子。我硬着头皮开始点报纸,放劈柴,可是除了弄了一屋子烟,蜂窝煤还是乌黑冰凉的。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好朋友蓉回来了。她看我好久不回教室,估计是遇到了麻烦,赶紧回来帮我。蓉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把炉火生着了。我的另一次炉子危机是正巧到学校看我的二姐帮我解决的。这一冬每次轮到值日我都心惊胆战,好在没再发生什么意外,总算把这个冬天熬过去了。好像第二年暖气修好了,反正我到底也没学会生火。
住在教师楼的男生们虽然吐槽整天生活在S校长的严密监视下,一举手一投足都可能招致喋喋不休的批评教育,但幸运地拥有洗手间,盥洗室和暖气各种必备设施,比女生的生活条件好多了。看来自由和舒适不可得兼是永恒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