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杂记(八)再到重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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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领我去超市,边选购食品乳制品水果之类边问我这个那个加拿大有没有,我说这里有的加拿大的华人超市里基本也都有。朋友不以为然,举出一种酸奶说这个没有吧?那酸奶我在加拿大倒真没见过,价格便宜而好吃,批量买更有打折,用朋友重庆话说“太霸道”(无比好)。我在重庆时吃了不少。朋友到自动付款机上付款,问我加拿大有没有?我说那里也很普及。他手指边上一刷脸付款机问:这个呢?我说这个真没有。

边上两个店员见状笑起来,朋友给她们介绍说:他是加拿大来的“外国人”,我给他介绍一哈(一下)。记得很早以前读过一小说《陈奂生上城》,描写来自闭塞乡下的农民进城后见啥啥稀奇的情景。二三十年前,中国人趋之若鹜涌向国外时多少有点像陈焕生上城。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国内人也把当年去国外的当做了陈焕生,想来颇为有趣。前几天看到国内同学圈里发视频,一帮人开车去崇明旅游,边开车边现场视频转播,说:在国外的各位看看,赞吧?咯(这)种路咯种绿化,哪(你们)澳大利亚有吗?崇明那里我前两三年去过,澳大利亚我也去过,崇明固然大有进步,但论风景论自然环境其实还是澳大利亚“赞”。

重庆有种“休闲娱乐新时尚”场所,似乎归于福利彩票一类,但其实与国外“卡西诺”相似,只是规模小得多,里面的机器类型比较单一,不似国外“卡西诺”机器画面天上地下山林海底天堂地狱光怪陆离五花八门。我随朋友去“新时尚”那里“休闲”了一回,里面顾客盈门,经常需要排队等候机器空位。我只体验一下而已,注下得小,一百元钱进去,时赢时输,可以折腾良久。朋友似乎是常客,在那里好像赢得过大奖——但我怀疑输进去的恐怕大过“大奖”,他一赢便加大下注金额,两百元钱片刻“灰飞烟灭”,便叫一声:“小妹,再来两百”,服务员小妹应声过来加售一张两百元钱的新卡。“倒杯水来哟”朋友说,“小妹”又赶紧去倒水来。在我侧后方一台机器那里伴随着拍打机器按钮的啪啪声,不时传来“狗日的”自说自骂声。然后忽然“啪”地一声霹雳掌猛盖在按钮上的声音,瞬间宁静,接着一声“日尼玛”,声音充满“悲愤”与不甘,机器前的男子起身离座而去,我回头看去,是一个戴眼镜长相斯文的白面后生,与“狗日的”“日尼玛”显得反差颇大。

 

在重庆见到朋友的朋友和亲戚,一起吃饭聊聊天,有的印象较深。有一个是政府官员,中层干部,管理税务方面的事务。他自称因工作关系,摸得到中国经济的命脉,对于中美贸易战的日后发展不持乐观看法。我说中国有个叫陈平的学者经常“眉山论剑”,说中美贸易战美国必输无疑,小打不如大打,晚打不如早打。还有一个叫张维伟的经常大声疾呼“中国人你要自信”,中国的社会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等等。那些人似乎也是能给中国政治经济搭脉诊断的人物,不会信口开河吧。对方不以为然,说了一通让我云遮雾障似懂非懂的话,听完我还是全然不知如何才能触摸到那个“命脉”。

另一个是已退休的干部。爱好收集古玩,家里有不少宝贝,据说价值不菲。那人喜欢喝酒,虽有脂肪肝,但全不在意,说:中国人哪个不是脂肪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都是脂肪肝,那有啥子关系?人生自古谁无死?有酒不喝,白来世上走一遭。

还有一个是大型私营企业的前老板,现已退居二线。此君五十稍微出头,年富力强。自我生活管理严格,滴酒不沾,属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之外的“一小撮”,他聘请了私人教练隔三差五在健身房健身,我由衷夸他胸肌好。他很谦虚地表示还不够大,他的目标是在两片胸肌之间能够轻松夹起一支铅笔。他并在私人学校恶补英语口语,他的大儿子在美国留学,他说他的目标是去美国时无需让他儿子做翻译,使他可以直接与美国鬼子对话。此君经常去国外旅游,日本关西的大阪等地去过多次,十分中意。另外在他去过的国家里他说最喜欢葡萄牙。我觉得好奇,问他原因。他说一方面是那里环境好,干净漂亮方便;另一方面是葡萄牙男人多是小个子,使他这个同属小个子的男人在那里不会因为矮人一头而感觉压抑和有自卑感。这后一个理由使我觉得颇有趣。

还有一个私企老板是听朋友说起的,我没见到。那私企是个制作套筒的小型家庭企业,老板兢兢业业,经过多年努力,制作的套筒已达世界先进水平,中央电视台专门拍了他们企业的专题片。国外市场也得到相当拓展。朋友说那个老板是个有志向和民族情怀的人,踏踏实实毫不浮夸。那老板说他如果早年将资金大量投入上海北京等房市应能得到高得多的回报,但他毫不后悔将资金投入再生产。他说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碰上了好时代才能自己做点事儿,现在自己很想回报国家和社会,不想投机取巧,只想踏踏实实做点力所能及有利于社会与国家的事情。朋友对此君评价颇高,我听了也觉得他与我见过的一些国内有钱人或老板之类不一样。印象较深。

最后还有一个是朋友的邻居。那人嫁给了台湾在大陆办企业的老板,经济条件良好。她丈夫管理企业,她在家专职照顾孩子。她们夫妇的一个女孩在巴蜀小学读业主班(指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因而入学的情况),学费一学期八千多。说那里老师经常还需额外打点,有个老师在家长群里发微信说自己将要结婚,只是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悦,千万不要送礼。结果家长人人送礼,她拿捏不定金额,犹豫一番送了两千,事后打听下来属于送的最少的几个之一。懊恼半天,生怕钱送少了女儿得不到好待遇云云。又说到她女儿个子小于同年龄儿童,使她感觉焦虑不安,去看医生,医生给他开了大量营养品,又指示参加专门训练班练习摸爬滚跳,现在她成天送女儿上学读书又要去补习班补习功课外加摸爬滚跳,孩子疲于奔命,她也累得不亦乐乎。感觉生养孩子真是太辛苦了云云。我边听边想从前我们那个时代家家都有不止一个孩子,大人从来没有如此操心的,孩子也都自然而然长大成人了。不知曾几何时开始在国内养儿育女变得如此复杂,如此兴师动众,如此疲于奔命而不得安宁?

在重庆想去看的地方去了,又见了不少人,还匆匆去成都德阳办了点事儿,算是不虚此行。在重庆住了十来天后,坐川航经郑州回温哥华。在郑州机场边上一宾馆停留一晚。与服务员说话时蓦然感觉对方口音已变,不再是已经相当习惯了的重庆话,而是带着常香玉河南梆子味的河南话了。中国地方大,一地一口音。两小时前的重庆话,坐个飞机,两小时后就河南口音了。

在宾馆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坐宾馆送客大巴到机场乘飞机回温哥华。时已五月底。不知觉间在国内已待了近三星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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