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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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五牛和钱通天的恩怨很是简单,当年老田在镖局做镖师,而钱通天在清军火器营逃出来之后在奉天城跟黑道中人鬼混。
钱通天心狠手辣,刚入帮会的时候没什么功绩,辈分低微,后来钱通天借着阴毒的手段干了不少大事。
有一次田五牛押镖从韦向天的地头过,钱通天提早得到消息通知了胡子,胡子预先埋伏人手劫了镖银。事先帮会跟胡子有商议,这样的买卖三七分账,帮会得三。
那一回田五牛舍命上山跟胡子摆道交涉,韦向天敬佩田五牛是条汉子,又得知他还是钱通天的师兄弟,马上明白了钱通天忒不仗义,而田五牛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山上破例归还镖银,可有一样,田五牛欠韦向天一个天大的情面,这才引出日后田五牛舍命搭救这胡子头。
田五牛跟韦向天交上了朋友,钱通天可成了老田的仇人。同出一门,师兄弟情同手足,剁自己手脚的事都能干出来,钱通天根本就不够个人字。
打那以后,田钱二人不再来往,这桩事也传遍江湖,再往后钱通天得势,做了帮会的瓢把子,也因为年轻时做的那事脸上无光,就总想把老田挤兑对出奉天城。
不用别的法子,只要谁敢把房子租给老田,帮会就威胁房东,殴打纵火绑票恐吓手段用尽,搞的老田没有落脚的地方。最后寻到这个院子住下,钱通天却不敢来使坏儿了。
石奉山听这位讲的嘴丫子冒白沫,最后还使个包袱,这是等我给量活呢:“说这么热闹,怎么呢?”
房东老钱道:“我太爷爷跟钱通天是一个太爷爷,他是我三太奶奶的二儿子的五孙子……”奉山一听脑袋发胀,忙拦住房东:“行了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房东点点头:“老田住我这钱通天拿我没辙,敢对我使手段,我就上门骂他,我可是嫡出,他是庶出。”奉山心中暗笑,那是,你还是袁术呢。
没想到田钱二人还有这么多纠葛,可这位房东口口声声与钱通天是至亲,怎么没谋个好买卖发财,窝这儿吝瓦片哪有暴富之日。
房东老钱说今天要不是聊到老田,也懒得提起这些,虽说跟钱通天沾亲带故,可跟他不是一路人,说起这门亲戚脸上臊的慌,又提到老田想买下现住这间房,就跟这养老,颐养天年。到不是这间房好,除了这他没地儿可去。
听了这席话石奉山明白房东是个好人,老田住这也是缘分。都说世事险恶,可还是能遇到好人,只要有好人在世,穷人就准有活路。
奉山心中有事,聊也聊够了,起身要走。忽听见院子里有人高喊:“嗨,门忘锁了,没人动我东西吧。”听声好像老田,房东人往外走,嘴里可没闲着:“就你那屋,耗子都得绕着走,谁进你那屋掉根火柴棍都算你发财。”
田五牛哈哈大笑,看见石奉山从房东屋里出来不觉一楞,房东跟二人拱拱手转身回去了。
老田往院子外面瞧瞧,示意奉山进屋。田大哥这屋真可谓家徒四壁,锁门不锁门真不吃劲。老田说已经知道何君然被抓的事,他从韦向天那回来直接去找老何,街坊说被警局抓去了,他又去找北市分局的巡警老赵,老赵说是城防营唆使抓人,警局不敢不从,城防营没熟人,想搭救老何没有门路,这才回来歇口气再想办法。
奉山来的正好,老田想问问奉山在奉军中有没有关系,活动活动把老何捞出来。石奉山没接老田的话,倒是先问土匪那边怎么说,老田说大当家的有话,金佛已属山寨,想拿回去不难,老规矩,交投名状,与山寨有功就是弟兄,做了弟兄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拿金佛赎老何义不容辞。
石奉山不懂投名状是什么意思,老田说就是做件大案子入伙,偷盗也行杀官军也行替山上报仇也行。奉山听的直摇头,谁愿意跟土匪入伙,看样金佛要不回来了。
至于说在奉军中找关系搭救老何,就是说得找个人压住那个营长,逼迫他不再找老何的麻烦,这事合理不合情。钱是何庭欠的,找不到何庭抓他爹这不合理,可营长的钱拿不到也不合情,就算在奉军中找人释放老何,欠的帐黄不了,最后还是得还钱。一万大洋也还不起呀。
一筹莫展之际石奉山忽然想起件事,问田五牛在奉军中任教官是不是认识高官,老田摇摇头,他认识最大的军官只是个连长,讲武堂里没大官,但这帮学生来日保不齐就是将帅,奉山说那就指望不上了。
这事不成奉山又想起一事,“田大哥,街上传言奉军要进山剿匪,这事报给韦向天算不算交份投名状?”老田点点头,“算是算,如果道听途说那胡子也能知道,立这份功劳得掌握详细的行动步骤,而且不能有假。弄份假的送过去,误了胡子的性命,那不但老何救不了,送信儿的都得丢命。”
投名状不好弄,奉山死了这条心。压那营长放话释放老何,再想办法还钱才有希望。
“田大哥,这么说我到想起一人,现任奉天警备司令,名为郭松龄,我与他有一面之缘,此人对家父有些敬畏,上一回约我出任奉天警备局长一职,在下不屑官场阴暗婉拒,若是求此人给些情面不知可否。”
田五牛坐那琢磨半天,“这事有些难于开口,就算你说动那位郭先生,也不敢明说那营长因赌博惹来欠帐,官军参赌有罪,你这事没法说呀。”
老何的事就卡在这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石奉山从田五牛家出来回家,天色已是掌灯时分。夜色茫茫行人匆匆,奉山脚步沉重,想不明白世间想讲个道理怎么就这么难,那老何有错,错在生养孽子一人,可也不至于连累如此,自己个儿蹲了大狱了。
心中有事,边走边想,石奉山可就忘了叫洋车了,越走天越黑,越走人越少,不知不觉走岔了道。
奉山家在城东头,他可往城北走了。城北柳条湖一带有奉军的大营,石奉山走的久了一抬头,也发现方向不对,正要回身,却听见耳边马挂鸾铃,哗唥唥唥唥……跑过来一支马队。
马队跑到奉山身边停住,为首的官军高声断喝:“站住,大晚上的去哪?”奉山回头一看,十几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背长枪的奉军,这是遇上巡城的官军了。
石奉山原地站定:“回家,走岔路了,正想叫辆车。”
“奉天城就这么大,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走错回家的路?”那名奉军不信奉山会走错路,接着盘问。这时候从队尾跑过来一匹白马,马上是位军官。
军官询问出了什么事,头匹马那军兵说有人往北大营方向走,还说是想回家走岔了道,有刺探军情的嫌疑。
那军官翻身下马,来在奉山跟前,上下打量:“先生家住哪啊?”
“城东如意胡同。”奉山答。
“在哪谋事啊?”军官问。
“赋闲在家。”奉山答。
“姓氏名谁?”军官问。
“石奉山便是在下。”
军官没问出什么破绽,看奉山也不像奸恶之人,回身上马,言道继续北行。排头马上的兵士高声喊道:“营长有令,继续北行!”
这一嗓子可了不得,石奉山刚想回走,听那兵士喊声营长,心说这位不会是城防营的营长吧。这可真是苍天有眼该着老何有救,只要找到这位营长往后的事就有了着落。
石奉山回身喊了声:营长大人留步,马队可就停那没走。奉山紧走两步到在白马跟前:“请问,阁下是大名鼎鼎的城防营营长大人吗?”
那军官看着奉山,心说我还大名鼎鼎呢,看样这位石先生也是好赌之人,要不然怎么知道某的威名。“我是城防营营长,我们相识?”刚才这位可没认出来自己,定是位慕名的朋友。营长还这美呢。
“营长大人,你我并不相识,可有一人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营长眼珠一转:“却是何人?”石奉山凑到马前,低声道:“那人姓何名庭。”
营长一听这句翻身下马,嘭!抓住石奉山的手腕,“我来问你,何庭何在?”石奉山脸上带笑:“大人,说来话长,明天一早泰峰茶馆,请您轻装相见,草民有密事告知。”
那营长点头应允,报了名号薛自勇。
第二天一大早石奉山到在泰峰茶馆,让王老好收拾间雅座,要会一贵客。雅间收拾停当,茶馆门口来了三位客人,前面走的是薛自勇,后面跟着两个精壮后生。
薛自勇进了雅间,两个后生站在门外,伙计掌柜都不许进入,茶水点心送到门口交给后生,再转送进来。
石奉山给薛自勇见礼,二人举茶杯一齐喝了一口。薛营长显然心急,“石先生,有何庭的信儿尽管道来,不能让你白说,我这谢着您呢。”边说边掏出张银票推到奉山眼前,奉山低头一看,大洋五十块。
奉山把银票推回去,说不是为钱,眼下这事不光牵扯金佛,还有件奇功等着薛大人立万 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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