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行
回武汉以后,好些出身不太好的人也出去跑了一、两次,都感到很受鼓舞。大家决定壮起胆子到北京去,说不定能见到毛主席呢。大家商量好了,乘十一月十日凌晨的火车,一起出发!
北京,是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也是很神圣的地方。那时,每个人都把能去北京当作一件天大的事情。以前,看到一批又一批的红卫兵到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见,心里好羡慕啊!想不到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总感到像是在做梦一样。
九号上午,我就准备好了行装。才下午两点,我就早早地来到车站。同学们一个也没有来。我坐在那里一直等呀等,不由得埋怨起来。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开始一个个地到了。好容易人到齐了,大家进了月台,直到半夜,火车还没有来。我们把眼睛都望穿了。
火车一点也不理解我们的心情。从武汉到北京,走走停停,整整走了两天半。特别是从广播里听到毛主席十号和十一号连续两天接见红卫兵和“革命师生”时,简直要把人急疯掉了。要是有两只翅膀的话,恐怕早就飞走了。
十二日下午,火车终于到了永定门车站。我们被带到天坛南门外的一个大广场,那里搭满了篷子,这就是红卫兵接待站。为了便于寻找自己住的位置,每个篷子都编了号,我们都住在第四十号棚里。睡的是草垫子,一天两餐,早上是鸡蛋汤,晚上是白菜烧肉,主食是馒头。解放军战士负责训练我们。第一天刚到,一个当兵的就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大声说:“红卫兵小将们,欢迎你们来到北京!现在由毛主席请客,每天吃饭不要钱!”大家都激动得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有的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其实,棚子里面什么人都有。有的人天天躲在棚子里玩,吃完了就打架。有的是从很穷的地方来的,觉得在这里吃得比家里好多了,因此感到特别幸福。
第二天,我们来到天安门广场。看到天安门和人民英雄纪念碑。革命历史博物馆里面有抗大展览和泥塑《收租院》展览。我们很想看看故宫里面是什么样子,但那是封资修的重灾区,绝对不让看的。只看了看前门。
随后的几天,我们都是东奔西跑,到处抄写大字报。北京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模样,随处可见的就只有大字报栏,它遮住了所有你想看的东西。无论是中宣部、团中央,还是北京市委,都是一个模样。就连东交民巷里的大使馆门前,也是刷满了标语和大字报。只有军事博物馆还稍微强一点,能够看到一点其它的东西,像飞机,大炮等等。
经过几天的奔波,大家累了,好几个人都生了病。于是在棚子里休整一天,洗洗衣服。这时听到中央关于即将停止串连的指示。大家不由得暗暗庆幸,差一点就失去这个机会了。第二天,我们赶去天安门照相留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一回北京呢?照张相留做纪念吧。然后偷偷溜到动物园,那里有很多奇怪的动物,真是大开眼界哩!
一九六六年大串联时在天安门前留影
晚上一回来,就得到通知:一、从今天起,集中训练,准备毛主席接见。二、天气太冷,要搬家,分散到居民家去住。解放军对我们说:这次毛主席接见要改一下,让我们组成方阵,像检阅一样通过天安门。这样每个人都能看到毛主席,毛主席也能看到每个人。大家高兴得跳起来。
接着,我们都进行了编队。我们几个都在117师2团4营13连3排2班。规定大家必须训练一天,串连一天。头一天全团训练,大家像乌合之众,走得很不象样,怎么也看不顺眼。结果几次开会学习,把大家好好修整了一番,第二天就好多了。我们在休息时看到北京的学生也在训练,他们走正步比我们好多了。到底是北京的学生啊,见多识广,走路都比我们强。觉得自己真象乡巴佬。
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上紧急通知:明天毛主席接见。大家做好一切准备,要求三点半起床。但到了半夜又通知不去了。原来是上面认为大家还没有训练好,而且有人没有组织纪律,半夜就开始跑到天安门睡觉。所以临时改期。大家真的好失望。
十一月二十五日,通知我们今天可以自由活动。大家跑出去看大字报。不料,在吃晚饭时看到电视里毛主席在接见红卫兵。我们大吃一惊。后来才知道这是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一共安排了两天。我们是第二拨,虚惊一场。
十一月二十六日,今天终于轮到我们了。但不是检阅,而是站在天安门广场里等待。从清晨一直等到下午,毛主席才坐着敞篷汽车从天安门出来,一晃就过去了。整个广场一片沸腾。据说人散场后,光鞋子就捡了满满一卡车。
接见后,又到处看了几天的大字报。由于住在居民家里,离大学太远。我们打算搬到北大去住。但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接待,只好睡在礼堂的舞台后面。那里倒是挺暖和的,但是吃饭要自己花钱了。而且外面真冷,只要在外面走十分钟,简直就不敢进门。一碰到暖气,冻僵的耳朵就会痛得眼泪都流出来。我们这群在武汉长大的孩子根本就受不了。在马路上能看到一群群的学生披着被子走路,活像二次大战中被俘的德国兵。只好打道回府,匆匆地到火车站办了张车票回家。
再见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