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
刘老师教语文兼高一的班主任。他是文革前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一个语文老师把语文课教好并不难,难的是教好文革时期的语文课。刘老师的课生动,有趣,是我们最爱上的课之一。那时的语文课本里选有很多大批判稿,人民日报社论,毛泽东的文章和诗词之类。尽管内容枯燥,但刘老师总能插入很多典故和历史故事,发挥得妙趣横生。由于修正主义回潮,我们课本里还选了几篇史记、三国志的文章和李白的诗、辛弃疾的词。讲到这些课文时,刘老师就特别来劲,语言生动,神采飞扬。他的一些话语和表情,我现在还有印象。我们这批高中生,小学和初中都碰上文革。不是停课闹革命,就是学工学农挖防空洞,没有学过系统的语文知识。所以刘老师还专门给我们补习了几堂课的语法和逻辑知识。这几堂课,让我终生受益。高考时,我的语文基础知识部份就得了满分。三段式论证逻辑更是终身受益。
当时大批书籍被禁,学生们无书可读。放寒假时,刘老师从当时关闭的学校图书馆里选了一批书,供我们课外阅读。那时他这样做是有政治风险的。我记得我那时读过的三本书。一本是关于西藏的旅游和风俗的散文集。或许是受到了这本书的影响,喜欢旅游成为我一生的兴趣。西藏也列入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另一本是关于写作技巧的。最后一本是文革前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寸草春晖》。
刘老师很理解学生。一个学生写了一首自传体的长诗。诗中写了自己的个人抱负,也对当时的现实表示了不满。这首诗被刘老师看到了。如果换上一个会来事的老师,不把这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向上汇报的话,也会把他狠狠批评一顿。刘老师看完后,仅微笑而已。我们去农村学农时,和刘老师同吃同住。深夜共话,刘老师仿孔子问徒:“尔等各言其志”。夜深人静,同学们都放松了提防,妄言胡语。小苗志在总理,小李志向牛顿,其他或者诗人,或者作家,总之都是当时被批判的成名成家思想。虽然当时看得见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插队,刘老师对我们的愿望没有泼冷水,还有鼓励之意。果然今天,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各轻肥。
有一阵我迷上写旧体诗。不专心听课。和几个同学,互递纸条,诗词唱和。一次化学课阶段测验,我没考好。第二天化学课,刘老师代替化学老师来发卷。宣布按分数高低点名上台去领卷子。念了十多人后,刘老师停顿下来说,有些同学一贯考试都在前面,可是这次考得不好。然后点我的名字,我在大家的注目中,上台去领考卷。心里有些怨恨,觉得老师故意让我难看。自认为这次考试只是由于马虎大意,偶尔疏忽所致。发完考卷,刘老师叫大家自习,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我刚才点你的名,就是要给你敲敲警钟。你现在骄傲自满了。你这次考不好,并不是偶然的。你不认真听讲。对学习内容,似懂非懂。这是你这次考不好的原因。” 重槌之下,印象尤深。以后考试不好,我都会多找自己的原因。
插队上调,到外语学校学习,毕业后小语种取消,被分配回中学母校改行教物理。当时我在犹豫要不要去报到。一次回校碰到刘老师,这时刘老师担任了教务主任。刘老师说:“来吧,暂栖身嘛,等到六月再参加高考。” 我于是回校任初中物理教师。后来北京市规定在职教师一般不准参加高考。要考也只能报考师范。刘老师没有按规定卡我,把我的报名表和应届毕业生的报名表一起交了上去。万幸,区教育局没有驳回。之后体检,政审都顺利通关。我得以考上理工大学。
回国时,我曾专程去学校,但是当年的老师都已经退休了。上次回国,听同学说,他们去看过刘老师。刘老师还保留着我们当时的作文本呢。
张老师
张老师教化学兼我们高二的班主任。张老师讲课有条理,概念清晰。化学元素表难记,她就把元素表编成顺口溜,印象之深,我至今未忘。张老师教学经验丰富,文革后编写过中学的化学教材,还当过中国奥林匹克化学竞赛训练营的教头。在管理学生方面,张老师比较机械,政治观念比较正统,对领导的话认真执行。经常批评我们不戴袖章,课间操不整齐等等。不过我们和她关系比较随便轻松,有不同意见可以和她当面争论。黄帅日记发表之后,其他班学生都给老师贴大字报。我们几个同学则贴出大字报,反对将师生关系对立。因而在我们班没有形成对老师的批判。
后来,我回母校当物理老师,准备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我最初认为化学我很有把握,就没有花很多多时间在化学上。那时,张老师正在教毕业班的化学。高考之前,张老师给我一份毕业班的模拟化学考试题。我做完后,还比较满意。尽管做错了几道题,但我觉得我实际上都懂,犯的错误都是由于偶然和马虎。第二天,张老师把我的答卷要去。她仔细批改了我的答卷。告诉我我有些概念错误。并给我仔细分析了这些错误,指出了我需要重点复习的内容。我按照她讲的,有重点地复习后,再做了一些张老师给我的练习。心中乃有一通百通之感。以后做题不论千变万化,都能得心应手。高考的考场就在学校,考化学时,张老师也来监考,她在我的背后站了好一会,看我答题。出考场她就对我说,考得不错,90分以上没问题。揭榜后,化学我考了99分,总分是地区的最高分。
很感谢遇到的几位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