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回忆]枕头毛巾与被横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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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感冒了。照理说,在美国感冒的机会并不多,但依然感冒了。在美国,每年的九月份开始,是打流感预防针的日子,有保险的人保险覆盖了费用,可以到诊所或各大超市附属的药房去打;没有商业保险的人,更是可以方便地得到免疫。

流感,在英文中叫flu,与感冒或伤风的cold不一样,前者有预防针可防,后来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去扛,好在后者一般不发高烧,会有几天的打喷嚏、流鼻涕、咳嗽咽痛,吃上几顿热鸡汤也就好了。

感冒了,有点怕冷,其实哪怕不感冒,我也怕冷,这也是我选择了洛杉矶的原因,洛杉矶至少一年四季,只要出太阳,中午都能穿T-恤,而不出太阳的日子,一年也没几天。

记得有一年,2004年吧,也可能2005年,春节的时候全家去西北玩,敦煌、酒泉,零下三十多度的天,室外也不觉得冷,室内更是热得小豆脱到了棉毛裤还在出汗。那年的年初五,我们回到了上海的家中,开足了空调的取暖,然而效果却真如“温吞水”一般,把一家大小冻得瑟瑟发抖。看着温度已经调到最高,风力也已调到最大,可明明是暖空调,吹出来的风却是冷的,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回过头想想,比起小时候,已经够好的啦!小时候冷到什么地步?没有一个直观的描述,我只知道,我认识的好几个女生,或多或少小时候都被汤婆子烫伤过。

先从叠被子说起,那时的人家,很少有起居室与卧室分开的,很多人家,是间大房间,靠墙的桌子是吃饭用的,所有的五斗橱、大橱、梳妆台、写字台、沙发,都在一间房间里。至于牀,是一间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所以那个时候,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叠好,摆放整齐。要是给客人看到连被子都不叠,会被人背后骂“懒料人家”的。

叠被子,一般是把被子翻过来,被面子朝下,平铺在牀上,把长边的一边的折起三分之一左右,往当中折平,再把长边的另一边朝当中翻起,盖住先前折起的另一边。

先折哪边是有讲究的,要看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从那边睡进去的,说起来还挺有趣的。右边上牀,枕头在左,左边上牀,枕头在右,要保证翻起被子靠近身体的一侧,就可以钻进去。

打个比方,如果从牀的右侧上牀,人坐在牀在右侧,掀起身体左边的被子,要求掀起的一侧被子在上,对面的被子在下,那么再折的时候,要先把被子的右侧长边先折入,再翻过左侧的长边盖住。

叠被子,是緃向三折,横向朝当中分二半对折,一共四段。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要铺牀,把横向的拉开一头,等于三段的长度,铺在牀上,及至睡觉时,只要掀开一角,就能钻进被笼了,钻进被子后,要把掀起的一角垫在身体下,再把头颈里的被子紧紧地塞起,以防漏风。

叠好的被子,一般放在牀跟,枕头放在牀头,后来有段辰光流行牀罩,一早起来,就把被子叠好再把牀铺好,然后盖上牀罩,及至晚上睡觉,只要掀去牀罩即可。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该如何叠被子,怎么铺牀,后来看到科普文章,说起牀后不应该叠被子,而是应该把被子摊开放在牀上,那样有利于散发湿汽,并有利于减少螨虫降低过敏几率。当时看到这样的文章,简直叹为观止,起牀不叠被?就得懒成什么样啊?及至后来住上单独卧室的房子,慢慢地觉得起牀不叠被简直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当然,那是因为我懒,我问了一圈幼时伙伴,大多保留着起牀叠被或铺牀的习惯。

被子,上海话叫“被头”,是秋冬天用的,秋天用薄被头,冬天盖厚的,待到春暖花开,懒得再换薄被头,于是“春捂冬冻”,一眨眼,天就热了,不盖被头了。

天冷的被子,才让人怀念啊!在冬天,出大太阳的日子,会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晚上睡的时候,被子有一种膨松的感觉,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后来据说那是螨虫被晒焦的味道,我想上海人才不管香味从哪而来呢,香是真香啊!久违多年了!

天冷的时候,都是穿着棉毛衫裤睡觉的,不但如此,还要想点别的办法,先让被窝热起来。铜的汤婆子,橡胶的热水袋,还有玻璃的盐水瓶,这几种东西,冲进了开水后,都很烫,很多人家会做个布套子,既保温也不至于烫伤人;巧手的母亲,会用线用绒线钩织一个袋子,又好看又实用。

最早的热水袋二面都是光的,对于小孩子来说,很烫,后来有一种上面有竪起条纹的品种出来,那就好得多了。最早的盐水瓶是圆柱体的玻璃瓶,有个橡胶的可以翻过来的塞头,后来有了塑料的盐水瓶,扁扁长长的,正好双手一握,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有段时间,可谓各行各业,人有一个。

盐水瓶,是葡萄糖生理盐水滴注液的容器,虽说药是病人的,但盐水瓶的所有权却好象不是病人的,护士们具有空盐水瓶的处理权。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认得护士,才能讨到一二只空瓶,拿到的人还要千恩万谢。

用热水袋或汤婆子的有二种人,一种人就是往被窝里一扔不管了,及至睡觉往被洞里一钻;讲究的人,会提早半小时左右,泡好热水袋汤婆子,然后每过五分钟十分钟地,将之在被窝中移个位子,这样的话,睡进去时,整个被窝都是热的,很舒服了。

听祖母说,以前不是用热水的,而是有种专门的装置,外面是铜的,里面垫上石棉,放上无烟的炭结后塞在被窝里,可以持续缓慢地燃烧,保持一晚上的温暖,我辈生也晚,只能听说后想象一下了。很多年后,我在法门寺看到了一个陀螺仪原理的球形香熏炉,就是可以放在被子中,美哉斯物。

后来,电热毯的发明算是救了南方人,特别是湿冷地区的南方人,当年还有很多人对电热毯有恐惧感,必要关了之后才能睡上去,怕电还算小事,有很多是担心“磁场”,很多年后,看到有人媳妇怀孕之后,挨家挨户去敲门要求邻居关闭无线信号的,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多事都是要变的,现在,一只棕棚比一只席梦思贵,一只汤婆子要比一台取暖器值钱,我们下回好好聊聊“被头”。

yewtree 发表评论于
真正的上海人咪道 写的那么细 让我想父母的老家了 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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