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季节,就在即将入冬时,一位叫做寒风的“先生”会肆无忌惮的谋杀掉院子里、路旁与森林中的绿色或是其他颜色,将生机盎然的世界迅速拉入死寂,而这种变化不是一面围墙,一堵栅栏就能隔离的,可又能怎么办呢?你总不能把院子的顶封起来或用大棚扣在院子上,那只会让院子里更显狭窄,更让人觉得不愉快。
罗先生深受其害,此时他坐在二楼的靠窗初,他喜欢在看书时能偶尔眺望远方或是俯视着院子里的景色,因此他的心情总是与四季分不开的,春绿秋黄也将捆绑着他的喜悦与哀愁,当他又一次看向院子里的每一棵他自己栽种的桃树,叶儿又少了一些。不幸的罗先生亲眼目睹寒风这位“凶手”的暴行而无能为力。
“哎。”不知这又是第几次的叹息,他自言自语的说:“要是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桃花就好了。”
是呀,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罗先生自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贿赂老天爷,让他降下神迹在这片院子,于是他只能想想罢了。老天爷虽然不能为他降下神迹,但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显然是很助人为乐的,就在几天后,他安排罗先生与冬天的桃花见面了,这一次邂逅是在他去拿马民主共和国参加某个研讨会时发生的,而“她”的家便是在拿马民主共和国的接待处,一个比他家的院子要大很多的院子。
罗先生绅士的与“她”握手,摸索着“她”肌肤的纹理,可惜这第一次接触便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不只是“她”肌肤的粗糙,而是因为“她”的触感并不真实,那是塑料做的。罗先生很难想象仿造水平如此高的桃树,甚至瞒过了他这看桃花的专家,但仿造的总会露出马脚,于是他放弃了“移栽”的念头。
直到研讨会结束他回了家时,他的院子中的桃花已经只剩下了灰棕色的树干与上面薄薄一层前天所积的雪,他再一次回归了每天在书房里看书的日子,但他很少再向外眺望或是俯视自己的院子了,因为这只能让他心情更遭。
家中干枯的桃树就像妻子那日渐稀少而有干枯分叉的头发与渐生皱纹而不再美丽光滑的脸,“妻子”的丑陋便让他想起了曾经邂逅的美丽的“她”。于是罗先生想起了塑料做的桃花树,即使明知道那是假的也很让人青睐。
他想自己之所以在院子里种桃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心情愉快吗?不就是为了让院子里有其他的颜色吗?又有一个想法驳斥这个论调说:可那是假的,没有芳香、不能触摸也没有生机的。饶是如此,追求美丽事物的心终于稍占上风,于是他的坚持有所退让,决定只买一颗塑料桃花树,就“栽种”在院子的正中央。
罗先生是一位很务实的人,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很快去实施,他从最擅长造塑料花卉的拿马国买来了一颗塑料桃花树,并把它“栽”在院子的最中心。就这样,枯黄的棕灰色与反光刺眼的雪白中有了一抹粉红,如同点缀在漆黑夜空中的星辰那般耀眼,这一颗塑料桃树让他踌躇在因冬季所带来的单一景色的不愉悦心情有了转机。
一连几天,罗先生都很愉悦了,他这所能体现在他俯视院子的次数明显增多,这不能不让罗先生看到自己的选择是如此正确。于是他又买了一些塑料桃花树,并把它们“栽种”到每一棵真桃树的旁边。
这一年,罗先生过了一个愉悦的冬天,这种塑料桃树不需要去打理就能为罗先生的眼前添彩,第二年开春,假桃花与真桃花一齐开放,院子里就更美了,但到了秋天这里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个景象,真桃花的叶子泛黄掉落,假桃花却依旧艳丽。
真桃花的凋谢提醒着罗先生这里并不是四季如春的乌托邦,它就如同一个四季的闹钟,让罗先生清楚自己身处的每一个季节,有时让他欣喜也有时让他厌恶。
后来又不知过了几年,罗先生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满满的塑料桃树了,他的院子也变得更加美丽了,只是在雪盖在粉红艳丽的桃花树上,为这桃花戴上了白帽子时会有些违和,但在冬天造访罗先生家的客人们却认为这更加的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