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怜悯

《论怜悯》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同情心就成了奢侈品,人们要想产生怜悯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换言之,人类必须亲手制造用来折磨自己的苦难。人类制造幸福的过程是那样的艰辛,可是抵御苦难的能力却是惊人的脆弱

  在人类的所有情感中,没有比怜悯更为原始纯粹,在自然状态中它常常代替着法律、风俗和道德,它有着崇高的理性力量。犹纳尔诗歌中唱到:

      “自然把眼泪赋予人类,

           就表示:

          它也曾赐予人类一颗最仁慈的心。”

  那位著名的荷兰医生曼德维尔甚至认为:“如果自然不曾赋与人们以怜悯心作为理性支柱,人们尽管具有一切的道德,也不过是一些怪物而已。” 卢梭声称:“怜悯是使我们设身处地与受难者一起共鸣的一种情感。”足可视为对孟子“不忍人之心”的最好阐释。

  然而,一种情感如果没有东西与它相对应,它就变得没有意义。 “怜悯”同时又充满着矛盾,面露诡异。《全汉文-上文帝书》记载:“今陛下哀怜,复故号。”悲戚与怜爱浑然交融。

  “幸福的人啊,他是那样地喜欢苦难者痛苦的经历!”

  苦难者的传记往往比成功人士的传记更为畅销,在虚幻拟想中体验痛苦和磨难就像在现实中感知幸福与快乐,同样能带来无穷无尽的乐趣。

  艺术家和哲学家是利用“怜悯”的超级能手。亚里士多德认为读者欣赏悲剧时能产生一种悲壮情感:康德则直接将其定义为“崇高”。历史上最有价值的文学作品不是喜剧,而是悲剧,莫里哀的《伪君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莎士比亚的《哈默雷特》相提并论。毫无疑义,后者最易激起人们 的怜悯之情。

   日常生活中,人们痛恨现实的苦难,可是乐意在非现实中寻找这种苦难,仿佛在人心中天平的两个托盘必须给与同等的分量,反之,就会变得发狂、发疯。

   在同情心日渐弱化的时代,别人的苦难会沦为旁观者幸福感的源泉。人们已不屑于从文艺作品里体验怜悯,更直接的方式便是在社会生活中,在周围身边,能够目击一次灾难的发生就是莫大的幸福体验。譬如,残酷的行为艺术大行其道,自残的街头表演常常引来围观者尖利的喝彩声。

   愤世嫉俗的人会把这些定义为“麻木不仁”,他们却忘记了文艺心理学上的悲剧与美感的亲密关系,目睹一场悲剧的发生,比利用书籍、电影、舞台等艺术媒介获取苦难信息更加直观可感!人们也许不是麻木,而是真切的在享受崇高,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太幸福,从而太平淡,缺少人生趣味,他需要寻找这种怜悯的感觉,他需要给心中的天平在苦难的托盘里增加相应的砝码,以求得平衡。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同情心就成了奢侈品,人们要想产生怜悯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换言之,人类必须亲手制造苦难,用来折磨自己,赢得自我同情。幸运的是苦难是如此易得,它从不拒绝外来的援手,当你想要苦难时,苦难就来了你身边。人类制造幸福的过程是那样的艰辛,可是抵御苦难的能力却是惊人的脆弱。

  现代社会里,同情心的微弱证明了苦难的减少,幸福的增加。如果你听到有人说,“今天的生活太幸福了”,那么,“欢乐极兮哀情多”,可怕的事不久就要降临,因为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失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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