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上午10:15,接到殡仪馆的电话,妻子的骨灰盒等已准备好,可以去拿了。3月18日凌晨五十分,妻子去世,四点半离家,经历了21日空无他人的葬礼,现在我可以接她回家了,那一坛骨灰是我的爱妻,是女儿的母亲,是相识四十年,婚姻三十七年的心灵的另一半。今天她可以回家了,三十七年前是嫁到我在上海的家,现在是回到我在美国的家。
到了殡仪馆,还是昨天拿死亡证书的经理接待。那骨灰盒,我们定好的玫瑰花,心形的和铅笔型的小型骨灰储存器具,都排放的整整齐齐,让我验收。我签好后,那位经理取来特制的储存袋,让我把妻子装上,背在两肩,帮我开了门,一直送到汽车边。
我把妻子的骨灰盒放在后座下,让她再一次陪我去银行办理关闭账户的手续。到了银行,打电话进去,说是约好今天十一点的预约,里面的女士查询后说没看见,后来报上妻子的名字,那门卫立刻用酒精擦好门把手,开了门,那位银行经理陪我入座,拿起死亡证书,我的驾照后她突然说,你是Paige的丈夫,你家旧的客厅家具就是我拿回家用的。我仔细一看,确实是她,2018年8月13日在她手里开的账户,今天3月27日2020年在她的手里关账户了,无巧不成书啊。她再三对我妻子的去世深表同情,而原来要我女儿也来才能开支票的,却说我们都认识你的妻子,我们几个员工的家人都是她的病人,信得过你们。又问了些近况后,支票开好带走,一切顺利。
然而到了我们的本行后,却见关门闭户的告示,最近的办公室在底特律机场附近,今天无法办理,带着老婆跑机场太累了,我们也跑够了机场。于是我突发奇想,不如开车最后一次带着她围着她工作二十一年的医院兜风吧,我第一站是直接开到急诊室,那门口已封起来了,搭着一个帐篷,对市民免费测体温,做肺炎病毒测试。2月22日,26日进急诊室的情景还在眼前,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接着我开车去了CT,放疗,化疗,肿瘤科,妻子作为晚期肺癌病人,能克服三次复发,争取到近三年的人生,这里的医生护士功不可没,他们使我的妻子能看到女儿硕士毕业,能回国两次,坐邮轮六次,各地旅游五次。再见了,亲爱的医生护士朋友们。我又开车来到妻子工作的心外科门口,最后几年的冬天,我每天在此接送妻子的,她的护士朋友们也叫老公们效仿,和几位老公也在这门口常逢。
我在医院的员工停车场转圈后,去了我女儿小时候的医院托儿所,我老婆的上海外滩银行托儿所不知是否在,我的上海中福会托儿所不知是否还在,都不知道了。人生的起点是以医院为出生地,而那托儿所确是珍藏着童年的记忆,人生的又一个重要驿站,多年后能重访,回味无穷。我还去了医院里做脑部核磁共振的地方,胃肠镜的消化科等地,看看这个医院是正好兜了一圈,于是开车向市区出发。
路途中,在1996年4月10日由佛罗里达州返回时,停留的那个购物中心,2017年5月14日母亲节时,告诉女儿妻子病情的意大利饭店门口一晃而过。而路过我们刚买房时,妻子极为看中的一套豪宅,却因为囊中羞涩而未下决心去贷款买下的房子时,也是感慨万千。但想想富人区的居民,不是医生就是律师,势利的人不少吧,硬挤进去,不一定好,学了于连日子难过。
在小城牙医学院的北大学街,经过了今年3月3日看马友友演出的百年音乐厅,和妻子,女儿在那里看过的音乐会真不少,最后一次和妻子是在2017年11月18日看的纽约爱乐乐团的演出。到了路尽头的红绿灯处,便是妻子“黑五”常逛的Boviac店,老婆常常是衣服鞋袜化妆品提在手上,满脸笑容的走出来。经过了邮局朝西,便到了美国每个小城都有的“主大道”,朝南左拐,便是回家的路。经过剃头店,花店,酒店,咖啡店,杂货店,寺庙,都是关门闭户,说两周后密州的确诊率也要和芝加哥,新奥尔良的病例数相似。怪不得去银行,去医院都要问你是否去过国外,是否去过中国,有没有发烧,一天被问上几次三番,不烦也难。
车子驶入车库后,要女儿帮忙,“妈妈回家了。” 女儿连忙跑出,见我背着两个包,接过一个轻的,又要拿重的,我要她先把轻的包拿下去,看看玫瑰花,钢笔,心形盒,她惊叹,”真是精致。“ 而我把重重的那个包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箱子,父女二人看着,一家三口又在一起,妻子离家九天后又回来了,尽管是阴阳两隔,两重天地。
春风吹动绿枝,吹开了小花,过几天郁金香开放时,妻子是否能看见,希望松鼠们不要把花球挖出,吃个精光,黑猫警长只看不动,无奈,要想个办法去解决问题,谁有办法谁英雄,否则是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