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会投胎,不仅生来集才貌双全富贵荣华万千宠爱为一身,而且狗屎运亨通。一路开挂,顺风顺水无病无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犹如上帝的宠儿,活得滋润得不得了。让人(主要是我)按捺不住地身不由己地,羡慕妒嫉得眼红脖子粗。
我自己呢,生得皮粗肉糙其貌不扬,而且人生路上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充满狗血。不过,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现在也假模假样装作活得很洒脱。
但不论是什么经历,都是人生的一笔财富,绝对比厕纸更precious几百几千倍。
这次老川亲自推荐用治疗疟疾的氯喹治疗肆虐全世界的新冠肺炎,让我想起我与疟疾和奎宁的狗血经历。
我小时候不慎得了打摆子,传染病。当年是人群中的流行病,有特效药奎宁,药效就像上世纪末电线杆上盛行的老军医广告‘一针见效’一样灵验。
俗话说的打摆子,医学上称疟疾。一般症状是发烧发冷,冷起来盖几十床被子仍然冷得缩缩发抖。
记得刚上小学时,经常有同学打摆子。安静的课堂上,老师的讲解声中,突然就穿插进来上下牙齿打磕的声音,嘚嘚嘚嘚嘚嘚,不绝于耳。大热天的,打摆子的同学宛若身处冰窟,满脸煞白,冷得缩成一团,控制不住地全身打颤。
我的症状不是打摆子那典型的骤热骤冷,而是肚子痛闹肚子(跟疟疾症状相去甚远);一天好端端的胃口正常,一天焉巴巴的不吃不喝(这符合疟疾)。因而,被误当作痢疾闹肚子吃坏东西来治疗。拉肚子那也是当年的常见病,吃点痢特灵很见效,当时还没有泄停封泻立停之类的。
病发最初一个星期,人人冤枉我装病。
因为我头一天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仿佛打了几碗鸡血似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宛如被严霜打了的西红柿,萎靡不振无精打采,而且不吃不喝,哼哼唧唧叫嚷肚子痛,闹肚子,跑厕所比谁都勤快。
父母和哥哥观点一致,认为我为了偷懒逃避洗碗,宁愿装肚子痛,宁愿呆在臭烘烘的厕所里。父母工作的整个卫生院的所有男女老少也一致认为我装病,对我嗤之以鼻白眼相加和冷嘲热讽。
那时我所在的学校学生一天上课一天上山劳动挖洞,种树还是种土茯苓,是春天还是秋天?哎呀,年代已久,记忆真的混乱模糊不清了。
当年当学生,虽然最高指示‘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实际上主次颠倒,三天两头劳动,而且都是实打实的体力劳动。
种树种地瓜种土茯苓,田间地头割草养鱼,下田插秧拔草捡稻穗,挑砖砂石建教学楼,上山给老师打柴。。。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巴不得,累归累但快乐着。没几个小孩子喜欢被困在教室里,为了革命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讨厌的是学校组织学生积肥,种树种地瓜种土茯苓都需要肥料。任务量化,完不成不仅被老师批评,而且很丢脸,会遭到同学们鄙夷的。
每次积肥活动,从小学五个年级到初中高中各两个年级的学生,全体总动员。每人肩挑扁担土箕手提锄头,分头行动。几百号人马如蝗虫过境,所有看着是黑色的土,不管肥与不肥,全被乌泱泱的学生扫荡一空。人多肥少,黑土奇缺,导致房前屋后的平整整的地面都跟着遭殃。因是鸡鸭自由活动场所,人类长期踩踏,表面土质发黑。硬生生被小孩子们挖刮掉表层充当肥料,挑到学校向老师交任务。
找不到肥源走投无路之徒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胆小如鼠的,都被逼得做假。扒出自家灶里有限的炉灰挖些黄土,拌一拌交差了事。胆大包天的,便打起农民家的矮土墙或小菜地的歪主意。村头巷尾那一堵堵的矮土墙,哪经得起那么多孩子多次的摧残,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偷挖农民菜地的肥土,风险最大。偷土中,若被主人发现,往往被追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慌不择路中,不是丢了土箕扁担就是丢了锄头,损失惨重。搞不好还被认出告到学校或家长那里,又少不了一顿狠批或巴掌伺候。
我们这些小孩子,在深挖洞广积粮大干快上的轰轰烈烈社会主义建设中,尽干着扒灰挖墙脚偷鸡摸狗之勾当(哈哈哈,千万别想歪了)。
当时我11还是12岁。前后左右好几年的时间,除了学生的身份,我们还是小农民,小工人,小偷。。。
言归正传。人不走运的时候,老天绝对是与你作对不配合的。
上课日,同学们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坐在教室里,我活蹦乱跳生龙活虎。挖洞日,同学们扛着锄头活蹦乱跳生龙活虎,我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从老师到所有同学,公开指责我逃避劳动,态度不端正。。。我强打精神,承受着‘千夫所指’,每次跟在队伍后面,艰难地往山上挪。时不时,老师命令大部队停下来等我,所有的目光,鄙视着‘故作柔弱’的我。那些目光,若是刀剑,我早被砍刺得体无完肤了。
那个年纪,哪个没有一点好动症。上山挖洞,不用端坐在小小的教室里,那可是平时求之不得的福利。一群小不点儿在山坡上,挖一锄头讲十句话,叽叽喳喳热火朝天,无拘无束放飞自我。采野花野果,互相追逐,打打闹闹,天堂也莫过于如此了。我哪里愿意放过或错过这么好玩的时候。可是老天跟我前世有仇,偏就不助我也。我没劲走跑追,也没劲说话,竭尽所能使出吃奶的洪荒之力,都挖不了一两土(同学们评价)。我恨我不争气,更不理解自己,这么大好的时光,怎么就没力气享受。
满肚子委屈无处表,欲哭无泪。
我甚至斗胆建议老师把上课和劳动时间改一改,那么的话我不仅可以精神抖擞挖洞不拖后腿,也不会被同学们嗤笑挖苦。结果,人小言轻,根本没办法无能力把这一天好一天坏的日子颠倒过来。我继续做‘一到劳动便装病’被人嫌弃的坏学生。
我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被所有人误解着,我忍痛挨饿苟延残喘。随之我父母去县里出差开会,哥哥去县城汇演,我被寄在父母的医生同事夫妻家吃三餐。我一天吃,一天不吃,循环往复。医生叔叔和阿姨看我不吃,先误以为我客气害羞,后误以为我嫌饭菜不可口,便特地为我开小灶。但在不常见的美味小菜面前,我依旧无动于衷,摆出一副‘拒腐蚀永不沾’的廉洁奉公的好干部姿态。
几天后,看我人以肉眼所见瘦下来,天天软不拉嗒的,他们俩背后议论我可能是真的有病,如果装病,一个小孩子不可能装这么久,更挡不住好饭好菜的诱惑。等我父母回来,我已病得几乎不吃不喝卧床少起了。
那对医生夫妻很严肃地跟我父母说:妹妹是真的病了。给她用了痢特灵,消化不良治疗肚子痛的药也吃了,但是都不见效。
父母亲终于相信我不是装病了,接手给我治疗。继续吃了几天治疗腹痛腹泻的药,甚至土霉素金霉素红霉素四环素(好像)轮番上阵。我的病情根本不见任何好转,而是进一步恶化。我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摊软在床上不会动,彻底不吃不喝,但肚子依旧一天痛一天不痛。
又拖了几天,我脸色蜡黄骨瘦如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父亲的话)。疟原虫在我体内猖獗,折磨得我奄奄一息,肚子痛得都没力气呻吟,眼珠子都没力气转动。这时,肚子开始天天痛了。
父亲及几个同事医生围着我打转,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中西医相结合。给我吃这个药片喝那个药汤,还有民间偏方,几管齐下。可我非常不争气,肚子依旧疼痛难忍,不仅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继续恶化,甚至吞咽都困难了,跟个活死人差不多(父亲的评价)。
生过重病的都知道,没有对症下药,吃再多药都是白搭。
几个医生护士跟我爸说,赶紧送县医院抢救,否则真的会死掉。
临行前,我爸分析说,一半的症状像打摆子,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奎宁也吃不死人。我那束手无策的老爹,权当我是实验室的小白鼠。老爹使出浑身解数,妈妈拿水拿药,七手八脚帮助我吞下奎宁。神了,十几分钟后,折磨得我生不如死的肚子不痛了,眼珠子也有力气转了。
那个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真是立竿见影啊。
县医院之行取消。
本来像疟疾这样的传染病,抽个血化个验,马上就能确诊(父亲总结)。
因我生活在乡下,那个年代乡下卫生院医疗简陋,不管中医西医,给病人看病时,主要靠的是传统的望闻问切。没有化验室X光室,更不像现在有各种仪器协助检测。
身边有行医的父母亲和一堆的医生叔叔护士阿姨,对他们来说,治疗小孩子肚子痛闹肚子,小菜一碟。故我的病,根本没有被当一回事。哪个闹肚子,不都是吃药止泻,两天就好了。
没见过你这么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小不拉叽的,很会折腾人,打个摆子打得古里古怪与众不同(小卢医生评价)。
吃了几天奎宁,我活过来了。否则,没有现在混网络的高子了。
我病好后,浑身上下依然没什么力气,虚弱得得扶墙进扶墙出。特别是味觉遭到严重的破坏,一直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以至于整整半个月没吃一粒饭和菜就喝点汤汤水水维持着。有一天尝了一口父亲做的葱花拌酱油,味道不错,让我有了点食欲。
然后,我吃了个把月酱油葱花,每日三餐啊。当我有了拿刀的力气,我便自己学着切葱,切着切着,我的刀工日渐臻熟。菜不会做,切葱堪比大师。
待我胃口恢复,与酱油葱花永远拜拜。吃了近100餐的酱油葱花,导致我后来几乎不沾葱,甚至吃什么都不太喜欢蘸酱蘸醋。那些,总是让我想起打摆子的痛苦日子。
我活过来个把月后,来了一个农民,找我父亲看病。他的症状跟我的一模一样,肚子痛拉肚子,精神一天好一天坏,吃痢特灵根本不管用。我爸详细询问完病情,当机立断给他开了奎宁。那个农民吃了几天,健康如常,飞跑来跟我老爹道谢,说我老爹是神医。我老爹跟我感叹,还多亏了他女儿我受的苦遭的罪。否则,这个农民也会被当吃坏肚子或痢疾来处理。
过了一年半载,我父亲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一篇有关疟疾的文章。文中最后写道,极少数个别疟疾患者是胃肠道型,而没有冷热症状。
如果生长在奎宁还没被研发出来的年代,我会被疟原虫吞噬,后果很严重,不堪设想。
我爸说:没有奎宁就没有我。
现在全世界新冠病毒肆虐,至今无法对症下药。如果有新冠病毒的克星药,像奎宁治疗疟疾一样,大家都不用担惊受怕惶恐不安了。即使到了鬼门关都不用担心,药到病除,又是一条好汉。
祈祷大慈大悲的医学科学家们,披星戴月速速研制出抗新冠药物和疫苗,解救患者于水火之中。
天佑世界,天佑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