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洁出生在恩州市诺丽梭摩族苗族自治乡。这里已经进入神州西部高原的边缘褶皱地带,崇山峻岭,交通不便。
托了党和政府的福,这些年乡里通了公路,还开辟了一块新场院,盖了乡政府和小学校。但是老的街道还是狭窄幽深,随着山势蜿蜒。那些已经用了几百年的街道,地上铺着青石板,两边都是竹篦抹上红泥筑起来的吊脚楼,空气中弥漫着柴草和猪粪的味道。这里大山上出产一种肥厚的松菇,有一种奇异的香味。以前路难走也卖不出去,山民经常拿来喂猪。结果这里的出产的山猪肉香嫩无比,作出的火腿远近闻名。
白心洁的父亲是梭摩族,叫阿干答,起了汉名叫白来成。母亲是苗族,叫曲美凤。家里除了承包几亩山地,白来成还有搭楼的手艺,抹出来的红泥经年不脱,请他搭楼补墙的活计常年不断。母亲曲美凤高挑漂亮,又生了个聪明俊秀的闺女白心洁,一家人虽然不算多富裕,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白心洁九岁那年,白来成有一次做工晚归,遇上三川省流窜过来抢劫的匪徒,白来成舍不得自己的辛苦钱被抢走,拼命反抗,被人一刀砍伤了脊背。等到被山民抬回家,人就已经不行了。
白心洁娘俩断了生计,办丧事又借了钱,曲美凤没办法,就在乡政府旁边的场院里,开了一家小饭馆,做些山菜野味儿,也卖土酿的苞谷酒,勉强度日。
山里人穷,不年不节没几个人吃得起酒肉,娘俩儿生活不易。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曲美凤正是虎狼之年,也是孤枕难眠。渐渐的,就跟一些年轻后生,和一些乡上有头有脸的人,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在这山乡里还有些传统习俗,山民们对于男女之事大多比较随性开放,也就少有人乱嚼舌头。
早些年的时候,梭摩族的女孩子到了落红,就会在自家闺房窗外挂上红布包裹的扫帚。小伙子看见了,半夜里赤脚爬上楼来。女孩子拿火把一照,看得顺眼也就睡了。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爹,都是跟着舅舅长大。后来山外来的野男人得知这个乖,拉帮结伙来这里,竖起铝合金的梯子爬吊脚楼,轮J这些可怜的女孩儿。女孩子们吃了亏,不再敢挂扫帚。爬楼的风俗,渐渐绝迹了。
不过白心洁懂事儿早,对自己母亲的这些风流事不仅深恶痛绝,还深以为耻。自从上了中学到了县里,就很少回家。如果不是想着母亲一个拉扯自己不容易,就连过年过节,也不想回去。
大学毕业那年六月的一天,白心洁研究生考试已经结束,成绩还没下来,吕一鸣被未见过面的导师程永东再三催促,已经去了香江大学报道。白心洁正在惴惴不安,想到系里打探一下有没有成绩的消息,忽然接到自己老家乡里转到系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是乡上一个叫细伢叔的街坊打来的,说是曲美凤得了疾病,快不行了,让白心洁赶快回去。
白心洁一听就慌了,想多问几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再打回去,打不通了。乡里的公路经常有泥石流什么发生,电话断线也是常有的事儿,手机更是没有信号。白心洁一方面担心母亲的病情,一方面又觉得有些蹊跷。母亲病了,舅舅怎么不打电话来呢?她知道这个细伢叔也是母亲的那个之一,难道是舅舅有事外出了,不在家?
吕一鸣不在身边,白心洁没了主意,想起了吕一鸣的死党夏正阳。
夏正阳是吕一鸣的老乡,丛海省东昌市人。父母原本都是国营钟表厂的职工。钟表厂倒闭,夫妻双双下岗。父亲骑摩托车给菜市场送活鱼,母亲在家里踩缝纫机,包活儿砸窗帘,供夏正阳读书。这个夏正阳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体重倒有一百八十多斤,生的大头大脸,浑身圆滚滚肉墩墩的,活像一颗大地雷。这小子打小食量大如牛,而且好像得了多动症,在哪儿也待不住,喜欢练拳使棒,追鸡撵狗打群架,让他爹妈熬白了头,操碎了心。十五岁那年还离家出走,说是要到少林寺拜师学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走到半路没饭吃,饿的不行跑了回来。回到家,在挨了老爸两巴掌,又吃了老妈蒸的两大笼猪肉大葱包子之后,打着饱嗝,仗剑走天涯的理想已经忘得精光了。好在上高中以后,终于知道父母的难处,发奋用功,考上了临大医学院。可惜临毕业又旧病复发,一拳打飞了自己的学位证书。不过这家伙好像也不着急,也不忙着找工作,整天抱着个足球在校园里到处找人踢,完全没有自己毕业就是失业的觉悟。
白心洁找到夏正阳,商量该怎么办。夏正阳想也没想,开口就说:“没事儿,有我呢,我陪你回去。鸣哥走的时候说了,叫本大爷有事儿罩着你。”
白心洁听了是吕一鸣安排的,心里有些甜,就答应了。她哪儿知道这个夏正阳只不过是在学校里闷的,快要淡出个鸟来,想要跟着白心洁,跑到大山里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