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进展
从中国回来后不久,Ahne教授突然找我:“江,你来德国的时间好像是到六月底就到期了啊?”我不禁吓了一跳:“真的吗?”Ahne教授认真地说:“是。不算在歌德学院学习德语的时间,马普好像只给了你一年的资助,也只能按照这来给你签证。可是我们的国际合作才开始不久呀。所以我建议你给武汉水生所和北京的中科院打个报告,要求再延长一年,否则研究工作会有影响的。我也给马普打个报告,这样可能更好办一些。”我猜,大概是马普外事处跟他说起这事了。我一算:如果不延期,六月底我就得回国。还真的很快了啊!
于是,我赶快给潘老师写了一封信,谈到我们的工作情况,希望能向中科院申请把我在德国的时间再延长一年。同时也按同样的意思给北京中科院外事局也写了一封信。还好,外事局的小陈很快就来慕尼黑培训了。他顺便带来了中科院的通知:为了搞好这次国际合作,同意把我在德国的时间再延长一年。
从这时起,Ahne教授不再叫我自己摸索,开始给我安排一系列的试验。
他先安排我做一个草鱼的免疫反应试验。就是拿一批二两到三两左右的小草鱼,注射一些病毒后,在一定的水温下喂养。然后每周抽一点点血出来,几个月后,测定这些血清中的抗病毒抗体的变化情况。从研究上讲,是看草鱼发病温度和抗体反应之间的关系,探索致病机理。从技术上讲,是对我进行动物试验技术和病毒学试验技术方面的培训,以掌握相关的操作技术。Ahne教授说:“我们先从十五度水温开始做,行吗?”
听说要从几两重的小草鱼的血管里每周抽一次血,我不禁嘀咕起来。我从老鼠尾巴和兔子耳朵里抽过血,但还不会从鱼血管里抽血,特别是要从这么小的鱼里每周抽一次,行吗?Ahne教授看出我的担心,笑着说:“来,我们一起到养鱼房去吧。”我们拿着试验用品,来到养鱼房。我仔细地看看鱼,上面什么血管也看不见啊!Ahne教授把鱼麻醉后,熟练地从草鱼的背动脉里抽出0.2毫升血出来。他仔细地给我讲解了抽血的要领和技巧,让我反复练习。很快,我也能顺利地抽出血来了。并且在几个月的试验中,能一直从那么小的鱼里不断地抽血。
三个月后,试验结束了。Ahne教授又教我怎样在细胞板里做病毒的中和试验,如何测定抗体的效价……。一直带着我做完全过程。然后叫我做二十度水温下的草鱼试验。等这次试验做完后,Ahne教授笑着说:“就这样了,草鱼在二十五度的反应你将来回武汉再做好了。你先做其它试验吧。”
于是,Ahne教授又带着我,把我从武汉带回来的草鱼血清进行了抗体的纯化,用荧光素标记,然后教我如何做免疫荧光并在紫外灯下观察细胞里面的病毒。
一天,Ahne教授突然带来一个个子很高大的人:“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丹麦血清学实验室的Jorgensen先生!他是做免疫荧光检测的专家。今天他来给你演示用多层单克隆抗体的荧光免疫技术来检测病毒的试验。”后来我才知道,Jorgenson先生是丹麦血清学实验室的头,在欧洲也是很有名气的鱼病专家。和Ahne教授的私人关系非常好,所以特地把他请过来。
Jorgenson先生真不愧是专家,病毒仅仅感染细胞几个小时后,就可以通过他建立的免疫荧光技术检测到,并且结果非常清晰。从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再后来,Ahne教授还有意识地让我参与检疫进口草鱼的工作。六月,Ahne教授拿来几条大草鱼:“江,这是从匈牙利进口的草鱼。你对草鱼比较熟,由你来检查吧!”很幸运,我很快地从这些草鱼的内脏中分离到病毒。技术员带着我,把这个病毒的理化特性,生物学特性,形态学特性和核酸特性一一进行了研究,发现它是一种新病毒。真叫人高兴啊!
对Ahne教授而言,一方面,他很希望我能发表一篇高水平的文章。而另一方面,这个结果从另外一个角度表明草鱼呼肠孤病毒确实是不能产生CPE。因为事实证明我完全有能力分离新的病毒,而不会是有病毒做不出来。而这次新病毒的发现对我而言又是一次大练兵。它给我一个极好的机会,让我知道该如何研究一个新发现的病毒,并又从中学会了好多实验技术。
就这样,有了Ahne教授的精心安排,在完成国际合作研究项目的前提下,也给我进行了系统的技术能力训练。同时也给了我一些新的研究思路,留给我一些能带回去继续研究的题目,为我下一步工作奠定一些基础。Ahne教授的思路非常清晰:既然这个病毒不能在细胞里产生CPE,将来的研究工作一定会很困难。因此必须尝试建立检测草鱼呼肠孤病毒的各种方法,以弥补没有CPE的缺憾。更为宝贵的是,他为好几个新的课题开了个头,为我回国后能不断有新的研究成果出来做了足够的准备。用心良苦啊!
Jorgensen和Ahne在实验室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我观察到当细胞被草鱼呼肠孤病毒污染后,由于这个病毒不能引起细胞出现CPE,所以细胞表面上看起来跟正常细胞完全一样。通常情况下,我们只是把被污染的细胞扔掉算了。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不小心拿它来接种其它病毒,结果发现:即便是接种了能产生CPE的病毒也没有CPE出现了。我突然想:为什么感染了草鱼呼肠孤病毒的细胞就会干扰其它病毒再去感染这个细胞?这里面是个什么机理?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我查阅了大量资料,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各种试验。各种现象在揭示一个事实:很可能是草鱼呼肠孤病毒诱导细胞产生了干扰素。我把这些试验的结果给Ahne教授看,他仔细看了半天,认真地对我说:“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江,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我觉得值得研究。”我把这个课题带回了武汉。这为我回国后进一步深入研究又打开了一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