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
进了家门,立刻看到楼梯。刚搬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多新鲜,爱爬楼。觉得两层楼的格局神秘又高端。新鲜感没持续多久,很快就不想爬楼了。好几天都不上去。
所以即使开门就看见楼梯,也对它视而不见。继续往里走,穿过客厅找妈妈。抽屉打开看看,衣柜打开看看,直到找到我妈,确认过眼神之后回客厅,打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找好看的节目。
邻居有个女孩。叫瑶瑶。我礼貌的叫过她几次瑶姐。被她妈训了。我妈护着我,说小孩子懂什么啊。
“现在该懂了吧?”瑶瑶她妈不罢休,气焰嚣张的狠。
说实话,我是半懂不懂。故意的。挨骂也不太冤。
瑶姐的妈妈的姐夫,就是瑶瑶的姨妈的丈夫,简单的说就是瑶瑶的姨父,在大城市当官。瑶姐的爸爸也跟着在那边混饭吃,很少回家。一回家就能看到瑶瑶挽着她爸爸的胳膊在外面散步。
她们父女感情超好。她爸爸似乎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傍晚家家户户在外面乘凉,邻居们都爱问瑶瑶,你爸在外面赚很多钱吧?
嗯。她骄傲的点头。
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吃的玩的什么都有!
不给我们吃一点?
瑶瑶看了看她妈,她妈沉着脸不说话,扭脸对大家说:不给!我妈和我吃都不够。
倒是有一次,瑶瑶破天荒从家里拿了好多奶糖出来给大家分。隔壁的熊孩子钟以意嘴里含着奶糖,吃得开心,索性鼻涕都不流了,说话也利索起来,满世界嚷嚷:“瑶姐的奶真好吃!”
然后,瑶姐的妈妈立马跳出来了:怎么说话的呀,啊?!
钟家开始追着孩子打骂。孩子哇的大哭起来。众人凑过去挡在孩子前面,开始熟练的和稀泥,钟家爸爸就势不再追究,瑶瑶的妈妈则黑着脸在一边看着。
瑶姐经常找我玩。我们在一起也没啥可玩的。大部分时间两人在客厅看电视。
那应该是一个冬天,可能是过年前不久,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是在附近租房住的一个漂亮阿姨,她的漂亮不在其他,在于雪白的皮肤和红得像花瓣一样丰满的嘴唇。那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缎花中式小棉袄。映衬着肌肤格外明亮,光彩照人。
阿姨应该是来找我妈有什么事,她经过客厅时,瑶瑶突然笑起来,我们那个年纪,经常无缘无故的笑,也没什么深刻的动机或原因。大多数人都不会往心里去。漂亮阿姨却停下来,瞪着眼睛问瑶瑶:“你笑什么。笑什么啊?”
越问越生气,瑶瑶越问越笑,越笑她越生气,越生气越不肯罢休。最后漂亮阿姨气轰轰的走了。临走把我家门摔出一声巨响。瑶瑶才停止笑。惊恐的看着我。
看我干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惊恐中。
没过多久阿姨的丈夫就来了我家,他说阿姨回家后开始不正常,想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瑶瑶和我听了,更加惊恐。面面相觑。
更没想到的是,此后阿姨的情绪持续恶化,整日又哭又闹,他们只好把她送进了精神科医院。治疗了很久。时好时坏,一直没有恢复正常。
后来再见到她,皮肤不那么白了,暗淡下来,就像一朵花被雨淋了,干巴下来,年轻的少妇看上去像个老太太。
听说她更年轻时在船上做不正当的生意。坐过牢。
她的丈夫比她大了不少。他们俩是在监狱里认识的。他是贪污罪。
也许是因为患难夫妻,他对她一直很疼爱。
他们没有孩子。
漂亮阿姨发起精神病来爱暴走,有时候她丈夫大半夜跑出去找她。有时候在外一找要找大半个月。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瑶瑶了。我想我见到她也不好提那天晚上的事。
瑶瑶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爱笑,也没什么错。
漂亮阿姨正巧在那个时间遇到了无忧无虑笑起来没完的小女孩,不知道那笑声触动了她的哪根神经,她竟然就疯了。
也许这之前有别的隐患。那晚的事情只是一个诱因。
很多事,发生了,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偶尔想起来,唏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