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的新书《事发之室:白宫回忆录》英文原著非常值得一读,是对2018 年到2019年其白宫任职17个月里的纪实,可以说记录了这个世界上一个最重要的国家最重要的一些人在最重要的房间里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对我们了解世界政治,美国政府,川普及其幕僚们等等很有帮助,以下是一些个人读后的感受。
首先里面的描述基本是真实,准确和非常坦率的,其内容与历史事件及其他相关信息高度吻合。博尔顿以前也写过书,在其任职期间的一个会议中,川普曾对他打趣过:到时候你的新书可要写对啊。这说明大家包括他自己都对这本新书有所准备(但川普显然低估了博尔顿的不满与批评),博尔顿很可能在任职期已经详细记录了自己的经历。
博尔顿是资深外交官,在以前的各界共和党政府中曾任职十多年。川普上任后博尔顿多次应邀到白宫与川普及其幕僚们会谈,大家相处融洽。川普非常赏识博尔顿,认为二人很多观点极其相似,多次邀请博尔顿加入白宫,但博尔顿因为曾担任美驻联合国大使高位,直言自己只对国务卿和国家安全顾问两个职位感兴趣,而由于这两个职位已经任命其他人选,所以博尔顿一直只是非正式的向川普提供咨询服务。经过一年多的接触,2018年四月,川普炒掉上任国家安全顾问,正式任命博尔顿为国家安全顾问。之所以任命他为国家安全顾问而不是国务卿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国务卿任命需要参议院投票通过,博尔顿作为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不太容易通过参议院投票,而国家安全顾问只需总统直接任命,由此可见川普对他的器重。
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务,手下有三百多人受其直接指挥。上任伊始,发生叙利亚政府对反对力量使用化学武器的事件,博尔顿作为国家安全顾问的任务是向总统提供各个决策选项并分析利弊:是否何时以及如何惩罚叙利亚政府,采取小中大哪一种程度的武力攻击,联系英法协同作战,通知俄罗斯以免误伤等等。最后的决定由总统选择,具体的军事操作由国防部实施,由此可见,国家安全顾问是个给总统出謀献策总参谋长的位置。
早在博尔顿上任前,川普就开玩笑他们是扮演好警察坏警察的角色,这是非常准确的比喻:对外博尔顿作为好战派表现强硬立场,川普作为鸽派表现怀柔立场。
顺便解释一下,在不能刑讯逼供的西方国家,警察们一个很常用和有效的审讯方法就是好警察和坏警察:一个初犯的犯罪嫌疑人被审讯的时候往往会矢口否认,这时一个坏警察会拍桌怒骂,恐吓嫌疑人一定会被重判,而另一个好警察会呵护犯人,找借口支开坏警察后,递给嫌疑人一杯咖啡或一支烟,再和颜悦色的与嫌疑人交流,劝解嫌疑人主动交代,承诺一定会尽力帮嫌疑人获得轻判,否则等坏警察回来后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当我们赞赏博尔顿等鹰派强硬果断的时候,一定不要误以为川普是天生和平软弱可欺,他只是扮演好警察角色非常成功罢了。川普的特点是跳跃性思维,大嘴巴,反复无常,我们也可以说他入戏较深。人们很难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或者可以说半真半假。
川普对金正恩的最初评价是小火箭人和he is full of shit,后来希望与金正恩达成协议,以北朝去核化换取美国停止制裁与改善两国关系,结果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多次通信与会面。川普似乎变得很喜欢和欣赏金正恩。一次川普在与金正恩会面时侃侃而谈(具体内容是瞎扯淡),蓬佩奥私下里递纸条给博尔顿写着he is so full of shit。虽然最终结果正如博尔顿早先的预料:金正恩在中国的影响下根本没有任何诚意,会谈无疾而终。但我们并不能由此而完全否定川普的和平努力。
与此相似的是对中国的态度。博尔顿认为川普是以公司财务报表角度来看待美中关系,认为每年的巨额贸易逆差是美中之间的最大问题,他寻求的解决方法是与中国达成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交易(协议),达成平等互利,因此对中国不够强硬;博尔顿自己的看法则完全不同,他认为贸易逆差是中美两个文明,文化,信仰的全面对抗造成的结果,只有让中国进行结构改革,遵守国际规则与普世价值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主张争锋相对。
书里描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2018年12月川习会中特朗普转头询问中国副总理刘鹤:两国是否能从5月贸易谈判破局处恢复谈判?刘鹤犹如夜晚马路上被车灯照到的鹿,完全吓呆不敢发声。在一段很长和尴尬的沉默后,特朗普调侃道:我从未见过你这麽沉默。然后转向唯一敢回答问题的习近平再问了一遍。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美决策的不同:中方只有一个最高领导人,除他以外任何人都是完全的奴才,不敢有或说出任何自己的看法和决定。反观美国,川普容忍鼓励和信任幕僚们的见解与能力,比如说贸易谈判基本由莱特希泽全权主导,同时幕僚们也能够坦诚说NO和据理力争。
的确,川普说过习近平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领导人等等,但是这些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戏言呢?最重要的是如今中美两国,习近平与川普的相互行为是在蜜月期还是冷战中呢?
博尔顿任职时间虽短,但有几次都差一点愤然辞职:一次川普与法国总统马克龙通话时得知马克龙几天前想与他通话却没有打通之时,当众责怪博尔顿故意隐瞒阻挠,隔日博尔顿打印出电子邮件表明他一直在安排此事,川普向博尔顿亲口道歉才化解此事。另一次出访法国时马克龙力劝川普接见伊朗外长扎里夫,川普本已答应,但博尔顿竭力阻止,并决定一旦两人会面他就立刻辞职,最终幸亏川普改变了主意。如此等等,可以看出博尔顿等人的辞职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尊重,而是他们抱怨川普没有总是听从他们的意见,常常不顾他们的劝诫而坚持做出他们认为不当的事情 - 比如说发推特。顺便提一下,川普的推特可以说是一个让我们局外人了解川普想法和感受的最好渠道,他的部分推特是没有征求或不顾别人意见就直接发出的,所以即使身边的人也无法预料下一个重磅炸弹推特会是什么。
感觉川普就像一个普通美国人,他也许欠缺历史政治外交知识,但懂得常理(common sense),知道识人用人尊重他人,体察民心识大局,所以虽然他走的有些慢,但方向是正确的,代表了大多数普通美国人的想法和利益。尽管博尔顿等人认为某些方面自己更正确,但他们毕竟不是总统也永远成为不了总统,也许不应该轻易放弃这些能够影响川普及世界的重要职位,毕竟比起拜登,对美国来说川普无疑是好的多的选择。
其实川普和博尔顿是一对很多方面很相似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