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逸飞对辛夷的厨房一点都不陌生,她回来前,他仔细打扫过厨房的每个角落,哪样东西在哪里,哪样东西该放哪里,他根本不用问。
音响里是坂本龙一的曲子,辛夷收拾着零零碎碎,和耿逸飞偶尔说句话,有那么一刻,她想开口提出资的事,可实在舍不得破坏眼下的气氛。
耿逸飞洗完碗,坐在沙发上吃辛夷切好的哈密瓜,眼睛随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她什么时候开口,若是他离开前她还不开口,他问还是不问。
辛夷终于收拾完东西,坐到他身边,耿逸飞搂住她肩膀,轻轻一带,她倒在他身上,听他说,“我最晚下周一就回来!嗯,说说吧,想要什么礼物?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呢!”根据他的经验,女性对能收到礼物反应多少都是兴奋的,可怀里的她只淡淡地嗯了声。
耿逸飞意识到辛夷可能真遇到什么事了,他啧了声,“给点反应,我要是买了你不喜欢的多不好。”
辛夷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选?”
耿逸飞说,“是啊,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我就买什么,省得我猜,多累啊!”他觉得自己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不喜欢猜。
辛夷想了想,“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一时真想不起来。”话说得很平静,看来真是不在意礼物,而没有意识到他的话中话--他不喜欢猜。
耿逸飞觉得俩人再这么说下去,会越说离题越远,不如自己直接问出来省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儿。”
辛夷嘴张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又合上了,她跟自己说,既然他问,她不妨说出来,于是又张开嘴,第二次张的比第一次大些,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句话--‘你能借我点钱吗?’
耿逸飞低头看看怀里的辛夷,没听见她说话,更没看见她张嘴,于是轻轻晃了晃她肩膀,“来,说说看,到底遇到多大的事了?这世上要是还有咱俩解决不了的事,要联合国也没啥用了。”
辛夷听耿逸飞这么说,更张不开嘴了,这事对她自然算天大的事,若是她说出来,耿逸飞会怎么想?怎么看她?
耿逸飞等了会儿,见她还是没开口,心里既着急又冒出点不安:不会真是什么大事吧?比如,她真的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却不好说出口?看她这情绪确实是有说不出口的事,今天她对自己说不上冷淡,确实也没什么热情,不会真的…这么想着,他难免有点紧张,辛夷感觉到他肌肉的紧张,轻轻挣开他的手,坐直了。
耿逸飞见状,真的紧张起来,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说吧,不论什么事,都说出来,我听着呢!”
辛夷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耿逸飞,有件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辛夷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耿逸飞感觉事态确实严重,深吸了口气,“嗯!你说,你说!”
辛夷看着耿逸飞,张开嘴,“你…我…”到底也没说出来。
耿逸飞真着急了,脱口就问,“你…不会是…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吧?”
辛夷奇怪地看着他,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
耿逸飞就像多年前听到了签证官跟他说“欢迎来到美利坚”一样,双手捧住辛夷的脸,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吓死我了!”然后搂着她,一起仰躺在沙发靠背上,长长地透出口气,“嘁,除了这件事,还能有多大的事,以后不许再想这么吓我了!”
可怀里的辛夷明显想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耿逸飞低头看着她依旧紧张焦灼的脸,既然不是拒绝他,还能有什么事让她为难地说不出口呢?下一秒,他立刻明白了,“你是不是要用钱啊!嘿!早说呀!我当多大的事!”
耿逸飞坐直了,从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随意取出张卡,放在茶几上,“给你,拿着。”又顺手从茶几上拿了张报纸,在边角处写下一组数字,“这是密码。”想了想,他又取出张卡,“那张要是不够,这张你也拿着,密码一样!”
做完这一切,耿逸飞终于松了口气,继续搂住辛夷,顺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当多大的事!好了,事情都解决了,咱们接着说礼物的事,你喜欢什么礼物?”
辛夷看着茶几上随意放的两张银行卡,卡都很精致,很漂亮,一看就不是普通客户持有的,还有报纸边角上随意写的数字,耿逸飞用一分钟就解决了她痛苦纠结了半个月的天大的问题,可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只想哭出来。
辛夷慢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耿逸飞,沉声问,“耿逸飞,是不是在你眼里,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
耿逸飞想了想,从逻辑上说,这句话没错,“也可以这么说,物质世界,物质解决嘛!”
“那你觉得,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算大事?”
耿逸飞实话实说,“当然有,比如我爱你!这可算头等大事了!”说完,想凑上来亲一口辛夷。
辛夷立刻躲开了,问,“这么大的事,对你来说是不是也可以用钱来解决!”
耿逸飞实话实说,“在爱你的过程中,用钱来解决一些问题,未尝不可!”
“那就是说,你可以用钱来解决你爱我的问题,也可以用钱来解决我爱你的问题,同样你也可以用钱来解决你不爱我或者我不爱你的问题!”
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哪来的怪逻辑,耿逸飞腾地站起来,看着低头坐在沙发上的辛夷,很不高兴地问,“你今天怎么了?这么点小事干嘛没完没了地纠缠?”
辛夷也站起来,毫无惧色地看着比她高出不少,明显带着怒意的耿逸飞,“耿逸飞,在你眼里,我也是个需要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吧?”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个问题了?”
“我不是吗?你一直不停地帮我扫除障碍,救我于水火!帮我和刘律师谈条件,让刘律师给我写推荐信去E大上学,我能当上合伙人,全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再苦哈哈干十年也没用!要不是你,我还要整天坐在鸽子笼里没日没夜地听别人吆喝!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今后我的一切你是不是都能用钱替我摆平?让我当上合伙人,高级合伙人甚至是大老板?看看我有多贪心,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怎么样,你算好了得替我出多少钱吗?你不是最会算了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认为在我眼里你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值得你这样吗?你有没有算过这笔生意你划算吗?”
“不划算,太他妈不划算了!我费心费力,就落得你这样看我!”
“好,既然你已经费了心力,还是不划算,你就赶快离场,好歹能减少损失,省得回头找我算账,我不但算不过你,估计还要替你数钱!”辛夷一把抓过茶几上的卡,狠狠地塞进耿逸飞手里,“还有这些,我无功不受禄,趁你还不需要拿这些来解决我!”
耿逸飞使劲把卡摔在地上,摇着头,失望极了,高声说,“我算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算出你就是这么看我!好极了,既然你今天都说出来,我这就走,以后绝不再来纠缠你!”
耿逸飞说完,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关门的声音太大了,震得整个屋子抖了两下,震得辛夷的眼泪立时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