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曲:每一步/时光
西西弗斯式幸福/时光
西西弗斯的故事,我更愿理解为人为出离缺憾而做的努力。不断滚落的石头象征人生,只有当石头停在山顶才是完成态,也是完美态,而它永不会在那个状态停驻,所以西西弗斯要没完没了推着石头上山,终其一生追逐完美的可能。
是的,完美只是种可能,顶多存在于瞬间。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凡事达到峰值,除非当场涅槃,否则势必下行。归根结蒂,人生只是消除缺憾,朝向完美的一次又一次冲锋。
所以西西弗斯的处境未必是悲剧。石头永留山顶,才是真正的悲剧。相比徒劳无功地推着石头上山,与静石厮守将是更可怕的诅咒,因为生命静止就意味着死,意味着真正的徒劳和虚空。
西西弗斯的境遇未必不能提炼出幸福。幸福在于,终其一生,他始终有渠道释放生命的力,以强者的身形与困境共舞。
没有完美的人生,一个都没有。有人生而残疾,有人生而愚拙,有人生而丑陋,有人生而贫穷,有人生在残缺的家庭,有人生为被歧视的种族,有人遭天灾人祸,有人患疑难杂症。即便以上都能幸免,你仍会有其它烦恼,诸如求之不得的爱侣,求之不得的成功。每个人都是驴子,眼前有尺寸不一的胡萝卜。你不可能在尘世的层面上臻于恒久的圆满,所以,完美的人生只是一场梦。
它是一场生生不息对抗缺憾的旅行,也是战争。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生活,寻求各自层面上的幸福完美。这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原动力,也是平凡人的英雄主义。感谢上帝,将此精神嵌在人的基因和血液里,让人与生俱来拥有渴望和追求的勇气。它是一切深刻的幸福感的源头。
这一生,我曾有过很多遗憾,有时回望来路,会忍不住扼腕叹息,但稍一定神就会想到,不管有多少遗憾,不管有多么衰残,它都是我唯一的一次生命,唯一的一次人生,以前不曾有,别后不再来。我只能紧紧依附于它,竭力绽放它独一的风华。也许我们不是火炬,不是火把,只是根小小的蜡烛,如能烧到蜡炬成灰,天资荡尽,那么纵然此生千疮百孔,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看作是完美的了----因我们已竭尽生命中一切所能。
对抗缺憾,出离缺憾,孜孜不倦追求完美的可能,这便是西西弗斯式幸福,对我而言是活着的全部真意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