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日本留学第一签
一说到抽签,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在日本留学时的第一签。 奇准无比!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我刚到东京,还未满一个月,对周围的岛国风情充满着新鲜感。大学总务科长很好客地提议,星期天要带我去游玩浅草寺,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东京。 本人自然满心喜悦。
人称浅草寺是东京的城隍庙,一点也不为过。那天好晴朗,游人如织。一到浅草寺,如同来到一个盛大的庙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想小小日本,这个山门竟如此的宏大。
走进雷门,看到路两旁长列整齐的商摊,花花绿绿,红红火火,到处汉字。但细一看不是中文,乍一听方知那是东洋风情。总务科长笑脸好客地介绍说:“ここは本当な日本です。本番な東京です”。(这里是真正的日本,真正的东京) 我不由得脱口而出,答道:“あ~、きれいですね”。(好漂亮,好干净啊~~~)。
商摊琳琅满目,好奇心驱使我尽量去多了解倭国民俗。总务科长在旁总是不失时机的殷勤,让我玩得很开心。
后来走进了浅草寺观音堂大殿,四面敞开,清风徐来,阴凉爽快。我在大殿里一直在试图寻找浅草寺供奉的大佛。很遗憾,没找到。只见大殿深处的中央,恭恭敬敬放着一尊不大的 (甚至有点不起眼的) 佛像。这大大出乎我以往对佛教寺庙的认知,因为中国寺院内的宝殿里都供奉着大佛。于是,忙问总务科长,为何不供奉大佛?他笑眯眯地答道,这尊观音菩萨很金贵,几百年前从中国请来的。经几番沟通后,才知道日本人一般都不会去塑造菩萨,恐怕随意造像塑佛,有拂圣意。日本人传统上喜欢去中国和南亚请来颇有来头的佛像,认为佛像只要灵验尊贵,无关体态大小。我从中感受到,同处佛教地域的中日文化在认知上还是有些差异的。
此时,惊奇地发现好多人在抽签,每次几百日元吧。抽签方法竟与小时候看到的中国江南民间流传的一模一样,竹筒里有好多签条。双手捧竹筒,心诚默念,晃动而摇出一签。
在无神论国土成长的我对此也是蛮好奇的。感叹在中国文革后早已绝迹的迷信,却仍在一衣带水相隔的岛国大行其道。
说实话,那时真的囊中羞涩,加上我并不怎么相信。看看后,正想走开。此时,科长说:胥さん,试してみましょうか?これはよく当たっています。(抽一张吧,很准的)。在观音堂大殿里抽得签,也就是说在观音菩萨前抽签,似乎要贵多。他看到我似乎在迟疑,就说:我请客。说着掏出一张纸币,给了一位管事和尚,拿到签筒。
按科长示范的要求,我郑重而虔诚地装模作样,摇了几下,一签坠地。 拾起一看,竹签上有汉字编号,完全汉文化模式,甲乙丙丁。。。,子丑寅卯。。。之类的。把竹签交给管事和尚,他按照编码,从老旧的签柜中有编码的众多签屉里 (像中药房里的药柜签屉,不过要小得多。看上去像五斗橱一般大),拿出签书一张,随手交给了我。
哇,上上签大吉。科长不禁叫出声来,我的兴致一下子飙升至最高点。拿着签书看到上面有四句中文五言诗,旁有日语语法的标注,以助日本人读懂。 “第八十七大吉 凿石方逢玉,淘沙始见金。青霄终有路,只恐不坚心。”
一直很努力的我,读着签书上一目了然的文字,说真话有点小小激动,尽管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半信半疑,甚至有点茫茫然。联想到在研究院里工作多年,因为自己思想独立,没有去迎合家长制作风十分严重的室主任之意愿,屡次备受打击。这次为了办理出国留学的事,求东央西,曲意苦求,还签下一张留学归来服从组织安排的保证书。这一切让我常常不堪回首明月中。
可是,那时那刻的我真的好比小鸟出笼,拥抱青空的感觉真好。
不过再一想,抽签的事怎能当真?迷信?迷信!总不能把它真的当回事,随而哈哈一笑了事。不过,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信心倍增。
科长此时有点认真,说:胥さん,これは君にとって大事ものですよ。ご存知でしょうか?よくほぞんしてください。(知道吗?这个对你很重要,要好好保存哦)。
后来留学的经历证明,此签------即神签!简直是仙人指路!为我点燃了胸中被压抑许久的星火。往后的非常努力所得到的回报正如第八十七签书所云,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当年从日本回国时,一直将这张签书夹在参考资料中,小心保存。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幕还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这毕竟是我人生路上一件意义非凡的“文物”。
前几年回国时,问小妹,“我的一堆资料还在家里吗?“ “哥,还在大柜子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还完整保存着,真不容易。特地花上半天时间,一张一张翻,总算把它找出来,照相珍藏。
重温神签,感慨无限。第八十七签书拨开了头顶上的浓云,给一个当年身处异国他乡的我,莫大的鼓励与动力。天道酬勤,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随后的我日日夜夜狠下功夫,学业和研究课题的进展逐渐变得明朗顺畅起来。
其实,行走在人世间,哪有捷径可言。所谓的成功与神助,追根到底不过都是脚踏实地的努力。一个人只要心存希望,朝着目标的方向,“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
唯有没日没夜的功夫,才能点亮前行的路,通向成功的彼岸。
(附上“天道酬勤” 书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