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Brown在洛杉矶机场接他，竟然开的是他自己的皮卡。Sean很奇怪：“Brown，我的车呢？”
“Mr Sean他们不让我动用你的车，说，那是公司的车。”Brown安静地开着自己的车。一路上，再没有说话。一直到了Pan U Wax，Brown才对他说：“Mr Sean，我等你。用车的话，随时叫我。”
Sean苦笑一下，也不客气。
他走进公司，办公室的人见到他，都和他打招呼。但是，明显让他觉得这些招呼里面，多了一份客气，少了一份亲密。Helene从隔壁办公室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他，伏在他的肩上，痛哭。她的乳房大大咧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后背，脸上对着其他旁观的员工微笑，说：“大家，都继续工作”。
然后，他问Helene：谁来接手公司的？
“他在你办公室里。”Helene用手指着他的办公室。Sean就伸手，轻轻把Helene仅仅圈住自己的手拿开，然后走向办公室。
John坐在他的椅子上，翘着腿，等着他推门而进。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警察，看到Sean进来，立刻站起来，问他：“你是Sean Li？”
Sean知道，这一切都是程序，就对那个警察回了一声，说：“是。”
警察点点头，对Sean说：“我们奉加州高等法院的命令，冻结你们公司的一切财产。请你在这文件上签字。”
“够快的哈。”Sean一边签字，一边对John冷笑一声。
John哈哈大笑，对那警察说：“可以，让我们单独聊聊？”
那警察就拿着Sean签字完全的文件，从Sean的侧面挤过去，离开了办公室。
“我父亲管理银行的时候，我自己有一份生意，就是收购破产资产，然后分割、重新包装、再卖出去。这个生意的关键，就是要快！要在公司破产的那一刻，能有多快有多快地接收公司。时间是以秒计算的。”
“理解。不过，我习惯坐我的椅子，如果你不介意。”
“不错的椅子。”John就站起来，用手拍拍椅子，“我也喜欢高档的椅子。因为人的一天，其实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奉献给椅子了。从这把椅子上，我可以看出你的品味。”
Sean走过去，一屁股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翘起脚，伸到写字台上。他看看抽屉，还上着锁。他用钥匙打开，找到里面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张的储存卡。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我。”John见Sean不讲话，就继续自己的演讲，“但是，我相信你会明白，生意就是生意。许多人以为，成为我的女婿应该获得优势，但是，我却更要为自己的女儿担心。作为男人，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明白，结婚以后女性的地位是如何地危险。”
“哼，你希望我代表Lisa感谢你？”Sean一边翻找着储存卡，一边冷笑。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下围棋的情景。”John看Sean忙活着，他自己就坐到沙发上，“那个时候，我就认为你会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
“成功吗？我输了所有。”
“这次石油价格下跌，不是你的问题。不是所有人的问题。是国家的问题。我们再有能力，也拗不过整个的经济形势。我相信你会东山再起。”
“如果你到我办公室来，只是想安慰我的话，我觉得还是免了吧。我并不恨你，因为我从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险些说，是Lisa告诉自己他是怎样的人。
“哈哈哈。我们是同样的人。这就是我为我女儿担心的地方。所以，这一次能够把你的股权全部剥夺了，也算我为我的女儿做了一件事情。我还会提供机会给你，让你做CEO，但是股权就完全控制在我女儿的手里。如果你真的爱我的女儿，你应该不会在意这样的结果。你知道，婚姻中，女人的选择余地要小得多。”
“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女儿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什么？”这次，轮到John大吃一惊。在酝酿Petritek破产这个事情上，他只是劝说Lisa表态支持自己的决定，Lisa完全没有讨论到她的婚姻的问题。
“哼，”Sean一声冷笑，“生意就是生意。你无需知道我和Lisa的关系。好吧，我现在告诉你，John，我们根本不是同类的人。首先，你是台湾人。我是大陆人。我知道你们台湾人瞧不起大陆中国人。但是，我要告诉你，大陆有14亿人，不可能都是一样的鼻孔大小。我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我就告诫自己，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生意人，不要沾染大陆的那种风气。”
Sean把一张储存卡放进电脑，继续数落John：“我做到了。你马上要接手我的公司，你可以看看，我在履行商业合同方面，从来都是说一是一。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直觉得，我在利用Lisa，让她给我贷款。但是，Pan U Wax从我接手以后，业绩上涨了几倍？利润上涨了几倍？你自己可以查啊！这明明应该说，是Lisa慧眼识人，发现我的商业天赋。难道我这样的商业天才，不是你们银行最喜欢的吗？”
“今天，你既然还认我们曾经的亲戚关系，我就放一段录音你听听。你们不要认为，只有你们会雇佣侦探。”Sean说完，就按下电脑的播放键，音箱里传出Susan的声音：
“好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你应该知道，劝说董事长贷款，我帮了你很大的忙。那个时候，你也答应过我，会带着Lisa离开太平洋银行。董事长最终传位给William也是迟早的事情，Lisa多呆一天，少呆一天，有什么区别？劝说Lisa离开太平洋银行吧，你们可以一起经营Petrotek。”
Sean看着John，依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就重复播放一遍。房间安静极了，一丝冷气的声音都没有。
“我不知道Susan跟你讲了些什么，但是我一直知道，她想让Lisa离开太平洋银行。我不需要向你提供什么，证明我做了什么。我相信你的智商。今天，我播放这个给你，也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真心爱你的女儿，你就会知道如何保护她不受伤害。确实像你说的，我会东山再起，不过，不是在你的帮助下。大陆人和你们台湾人不同的一点在于：大陆人更有骨气，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奴颜婢膝。我谢谢你提供工作机会的好意。法庭的命令，只是冻结这家公司的资产。目前，还不是你的公司。请等待正式交接以后，再坐我这张椅子。”
Sean把所有的储存卡全部拿出来，装到自己的包里。他几乎就忍不住，想把他和Susan之间发生性关系的录音放出来。但是，他看着John几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他还是忍住了。够了，他对自己说。他厌倦了。
他最后看看办公室，一派法国风格的装潢，想到当初因为合并Petrotek成功，而要求Helene重新装璜办公室的场景。而现在，他就要离开这间办公室，他就不由得几乎要流出了眼泪。但是，他倔强地忍住了。
“你跟我讲这些，是想说，你是因为要保护Lisa，才拒绝了Susan的条件？”John看着Sean要离开的样子，总算打起精神，开口问。
“我只是告诉你一些事实。我只是按照我认知的做人标准，做事情而已。”Sean耸一下肩膀，把John丢在沙发上，就离开了办公室。当他走到Helene的办公桌前，他停住脚步，对她说：Helene，麻烦给我定一张去硅谷的单程机票，好吗？
Helene头也没有抬地“嗯”了一声，已经是泪如雨下。一直到Sean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她才敢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