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冰山
格林蘭的北國風光
卜一
格林蘭（Greenland）是世界最北、最大的島嶼，地處天涯海角，天寒地凍，一直少有人問津。 我與老妻數度由美前往歐洲或中東，空中掠過格林蘭，鳥瞰冰川峻嶺，壯麗非凡。經多方尋索，得以在2011年夏初親往一遊，領略了千里冰封的北國風光。
格陵兰地图及 Kulusuk 位置图
我們先到冰島遊覽數日，然後由Reykjavik搭乘僅可載40人的雙螺旋槳小飛機飛往格林蘭。飛了約1小時40分鐘，見到茫茫大海中有稀疏的流冰（冰山、Iceberg）連串如珠。不久淩空流冰海域，整個海面遠及天邊儘是大大小小的流冰。又飛行了一陣，見到山崖陸地，很快飛機就降落在kulusuk 的一個小型機場。 當天是6月27日，但四處冰雪、遠方冰川（Glacier）覆蓋崇山峻嶺，流冰飄滿碧海，這就是北國的初夏。
海上满佈流冰
冰山
白雪覆盖崇山
从冰岛搭小飞机飞到格陵兰
東格林蘭首府－Tasiilaq 小鎮
我們在kulusuk機場等候約半小時，搭上直升機淩空，翻過幾座山巒、島嶼，鳥瞰碧海、流冰及冰川，蔚為壯觀。約十分鐘，眼下出現一個海灣，見到紅、藍、綠、白各色的房舍稀疏地點綴在海灣山巒。這就是號稱「東格林蘭首府」的Tasiilaq 小鎮。降落後車行五分鐘到了位於山腰的旅館，在此整個小鎮與海灣一覽無遺。
转乘直升机去Tasiilaq 小鎮
坐落在山顶的蓝色旅社
「東格林蘭首府」Tasiilaq 小鎮
Tasiilaq總人口僅1千9百人，加上附近的kulusuk、Kuummiut、Isortoq、Sermiligaaq和Tiniteqilaaq五個小村組成Ammassalik地區，總人口為3千人。但這就是2千9百英里長的格林蘭東海岸人口最稠密之地。
Tasiilaq，格林蘭土著Inuit 語為「像一個湖」，是指此處的海灣（fjord），而Ammassalik是指Ammassalt，乃是此地每年初夏到此產卵的毛鱗（Capelin）魚群。由於北大西洋的暖流沿歐洲由南向北，與北冰洋的冰凍及岸邊的冰川衝擊，流冰（冰山）破裂（Calving）分離，緩慢地沿格林蘭東海岸向南漂移，造成世界最大的流冰區域。同時也使格林蘭東海岸一年大多時間被冰封，船隻無法航行，是以東格林蘭開發較西格林蘭困難，人口也少得多。
一部分未溶化的流冰繼續向南，進入大西洋的北海；另一部分未溶的流冰沿西格林蘭的海流向北走，是以西格林蘭海岸積冰較少，也成為格林蘭人口較多的地方。
Inuit 人
據考證，約四千年前原居加拿大的一批Inuit人沿格林蘭東海岸，划舟南下來此定居。但由於氣候條件差，謀生艱苦，後居民消失，不知所終。此地有許多世紀無人居住。直到十四五世紀，另一批Inuit人再來此聚落，以打獵、捕魚為生，五六百年來與大自然搏鬥，經歷無數艱辛，繁衍至今。
Inuit土著
我們在Tasiilaq鎮上見到的大多是Inuit土著，他們是愛斯基摩人的一支，屬於蒙古人種。那些兒童看起來很像中國孩子。鎮上有一個學校，總共約400個學生，學生從6歲到15歲在此接受義務教育。學校裏還有約100個老師及行政、工作人員。這學校乃是此處最大的機構。鎮上還有一個醫院及一個市政府。以上三個機構是此地人工作的主要地方。這裏的漁業並不發達，沒有像西格林蘭有具規模性的商業捕魚。主要是此地長年被流冰封凍，無法航運。當天我們看到一艘中型貨輪在港內，當地人告訴我們這是今年第一艘來此的補給船。兩周之前，這裏的海灣還被冰封，不能行船。七月、八月還會有兩艘補給船來此，這也就是每年三次的海運補給了。九十月之際海岸再度被冰封，不能航行。
每年只有三次补给船来此
鎮上有一個小博物館、一個旅客中心，都了無什物。還有一個菜市場(Supermarket) ， 我進去逛了一下，發現這裏的日用品價格貴的驚人。譬如一個六英寸直徑的小西瓜居然要賣14塊美金，五英寸的包心菜要6美元，一個小番茄要2元美金－－－，可想此地生活之艱難。但在鎮上見到的成人、孩子都輕鬆怡然。這裏與世隔絕，除去了許多塵世糾紛、煩惱，真是一個世外桃源。全鎮十分潔浄。只是在鎮旁有一塊空地堆滿垃圾。導遊說此地無法建立廢物處理的設施，只得將垃圾集中於鎮郊，因地廣人稀，也無大礙。
怡然自得的居民
市场東西贵得吓人
鎮上有一個足球場，見到兩隊正在賽球，可見足球是此地夏日主要的體育活動。漫長的冬天，人人都得滑雪，一定也出了不少競賽的好手。
足球场
小鎮的屋子都是木造的，但此地不見樹木，是以木材必須由海上運來。一般的房頂都有很大的傾角，冬日易於排雪。時值初夏，正午的氣溫可達攝氏幾度到十度，但海風吹來卻不勝其寒。太陽光耀眼明亮，但不感曬熱。家家戶戶屋外都曬滿洗好的衣服，隨風飄蕩。這裏的夏天是沒有夜晚的，太陽到下午11點多落到山后，但整個海灣還是明亮有如白日，照遠景相片也不需用閃光燈，過兩三小時太陽又升起了。
晒衣服
流冰－冰山
我們搭小船出海灣去觀賞流冰（Iceberg）。今天陽光普照，但航行中寒氣襲人，才足實領略到北國千里冰封之寒。出了海灣就見到一些零星的流冰。愈向外海，周遭的流冰就愈多、愈大了。這裏的流冰主要是由北冰洋漂流而來，但也有少量是附近冰川及岸邊積冰分離而造成的。流冰慢慢向南方漂移。
我們的船在流冰中穿行。只見大的冰山有許多層樓高，好幾個足球場大，但也有小的只有幾米長。因為冰的比重約為海水的百分之九十，是以冰山露在水面的部分僅為其總體積的十分之一。可見再大的船隻都經不起冰山一撞。百年前的鐵達尼號（Titanic）沉船慘案就是因為撞到了由這裏南流的冰山。
冰山
冰山
冰山的90%在水里
這些流冰形形色色，有的平坦廣布，有的高聳若山丘，也有的有拱門似的環洞，還有些奇型怪狀，如魚、如獸。有的流冰佈滿氣洞，也有些是深藍色的藍冰（Blue Ice）。清澈的海水可見到水下的冰山，的確是深不可測。其後我在旅館旁的海邊見到一個被漲潮推到岸上的流冰，很清楚地顯示出原來在水面10%及水下90%的部分。 這大自然的美妙令人驚歎。 我們在流冰群中倘佯了一兩小時，盡興而返。
未到山花爛漫時
早上三點鐘被旭日照醒，再難以入眠。於是整好行裝，出外散步，走下山坡，穿越「鎮中心」，見到一兩個早起的居民，都很客氣地與我打招呼。遇到一個衣著整齊、四五歲的小男孩，他特地擺了個姿勢讓我照相。我問他們物價那麼貴，生活怎麼過？他們說這也是此地紀念品及書籍貴的驚人的原因。一般人賺的現金也不多，大多還保持傳統的打獵、捕魚為生方式。
和善的孩子
過了鎮中心，爬坡而上，不久見到一片墓地，這乃是當地居民祖先安息之地。奇怪的乃是每個墓都沒有墓碑，這也是Inuit 人的風俗。
墓地
一條小溪由山澗蜿蜒而下，溪水清晰、潔淨。四處可見積雪。據旅館經理說這山谷到盛夏之時，野花齊放、爭豔，美麗非凡。我們曾去過幾處高寒的地方，看到的花卉都是嬌豔無比，「好花不常開」 非虚傳也。六月底在此尚屬初夏，還未到山花爛漫時，只見到幾叢小花。但溪水、白雪、瀑布，小潭及山巒的倒影，整個山谷寂靜無聲。萬里迢迢來到這世界的盡頭，致遠而寧靜，令人陶醉。
初夏之花
格林蘭今昔
格林蘭總面積為2百175萬平方公里，約為中國或美國的四分之一。但它只有5萬7千人，平均40平方公里才有一個人，是世界上人口最稀少的地方之一。據聞全國僅在首都Nuuk有四個紅綠燈。與火山噴發不斷的冰島大不相同，格林蘭沒有任何火山，其地層基岩是加拿大地盾（Canadian Shield）的延伸，形成於30億年前。格林蘭由三個主要大島組成，其表面被冰帽(Ice Cape) 連接， 覆蓋了85%以上的面積。冰川平均厚度為1500米，最厚的部分有3千米。這裏的冰帽如溶化，全球的海平面將上升6米。
9 3 0年，挪威人Gunnbjorn Ulfsson在航海中見到格林蘭，這是歐洲人最早發現格林蘭的記錄。5 0多年後，Erik Thorvaldsson (Erik the Red) 在冰島因殺人犯罪被放逐。他於982年帶領少許徒眾來到格林蘭勘查、暫居。三年後他想回冰島未遂，乃決心在格林蘭墾荒。Erik 很會出點子，他為了招攬徒眾，將這塊天涯海角的冰天雪地正式定名為格林蘭，也就是「綠島」。果然吸引了不少人，9 8 6年夏，Erik率領了2 5艘船，帶上牲口及補給品，浩浩蕩蕩地駛向格林蘭。其中有1 1艘船在風暴中迷失方向而折返，其他的人均到達格林蘭西岸，開始安寨墾荒。這些威金人（Viking）又被稱為Norsemen。其後來格林蘭墾荒的農戶達到3到5千人。同時開展了與挪威及其他歐洲國家的貿易。
Erik的兒子Leif Eriksson為了尋找造船及建房屋所需的木材，起航向南航行，於1 0 0 1年到達今日的紐芬蘭（Newfoundland）。他定名為Vinland。這是歐洲人踏上美洲大陸之始，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要早了4 9 1年。
Norsemen人在格林蘭墾居四百多年，其後由於至今未明的因素，到1408年後居民消失、中斷。丹麥政府於1605年宣稱格林蘭為其領土。其後基督教傳教士及丹麥政府有計劃控制及安頓Inuit土著，丹麥得以有效管轄格林蘭。二次世界大戰中，希特勒席捲歐洲，丹麥被德國佔領，但德軍未能遠顧格林蘭，僅派了十多人在格林蘭東北海岸設了一個氣象站，後被美軍發現、驅逐。二戰期間，美國在格林蘭設有16個雷達站、飛機場等軍事基地。現僅在北方的Thule還有一個空軍基地及機場。
二次大戰後，格林蘭人積極爭取自治。丹麥政府最終於1985年給予格林蘭高度自治權，除外交、軍事外，格林蘭自設國會管理政務。當今格林蘭的首要經濟來源是漁業，其次是旅遊，還有少量的鋁土礦。是以格林蘭需要丹麥給予大量的援助。最近西方石油公司EXXONMOBIL、CHEVRON、HUSKY、CAIRN、DONG等正在格林蘭西海域 Baffin Bay進行石油勘探作業。格林蘭人都希望能找到豐富的能源以解其經濟之困。但另一方面也擔心會發生有似阿拉斯加、墨西哥灣的污染問題，破壞了格林蘭的自然景觀與生態。
愛斯基摩人的小村－kulusuk
我們在Tasiilaq過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搭直升機去kulusuk島。
kulusuk現總人口僅約3 0 0人， 聚集在一個小村落。居民多以打獵、捕魚為生。上世紀美蘇冷戰時期， 美軍於1 9 5 8到5 9年在島上海拔2 5 5米的山頂建了一個雷達站，同時也在島上築了個機場，開啟了Ammassalik地區對外的航空。
我們的旅館距村落有一英里的距離，孤零零地座落在海邊，海上流冰屢屢，對面的島嶼及遠處冰川白雪滿蓋。 旅館的設施及服務很好。有幾個從丹麥來的青年服務員已在那裏工作幾年，夏日長晝，旅客多，工作忙；到了冬季黑夜，沒有旅客，他們也怡然地享受風雪中的寧靜。在那裏遇到好幾個臺灣來的旅遊團，旅館經理說臺灣團已成他們最大的顧客之一。
孤零零的旅社
旅社里挂的北极熊皮
登岸的小冰山
早上三點鐘，我從旅社沿著一條土路步行去kulusuk小村，路兩旁的積雪還有一米多高。走到村旁見一內陸湖，附近高坡在冬天的積雪，入夏後融化填滿湖面，就是小村居民飲用的水源。村民建有泵站，用絕緣水管輸送到各家使用。進入小村，坡上、坡下房舍不少，
道路两旁堆积一米多高的雪
一个淡水湖提供村民的饮用水
民房
民房
首先看到許多愛斯基摩狗（Husky），大多是白色，也有花棕色的。他們是Inuit人每家不可缺的成員， 此地平均每一個人就有兩條狗。 這些狗耐寒、善跑，在漫長的冰天雪地中牠們拉的雪橇(Sled)
是最重要的交通、運輸工具。到了夏天，牠們無事可做，都被用鐵鏈綁在戶外，幾天才喂一次。
愛斯基摩狗
愛斯基摩狗
雪橇
看到他們捕獲的海豹（Seal），有的放在冰雪上冷凍，有的已宰殺
破腹，血跡斑斑。肉可食用，皮可做衣、做船，油可點燈。捕海豹是Inuit人自古以來世代謀生的重要方式之一。
捕获的海豹
見到幾個早起的居民，都很友善。有個人在整理他的船，我打算跟他出海去釣魚。但他告訴我，這裏一般人多去捕海豹，釣魚的很少。我的釣魚計畫只得作罷。
淩晨時光，海面平靜如鏡，雪山、民屋倒影如真，萬籟俱寂。這真是個安詳、和諧的小村！
冰川之旅
我們從kulusuk小村登小艇到海灣對面的島嶼去看Apuriaajik 冰川。這是一個依山坐北向南的小型冰川。小艇向北航約二十多分鐘，進入了流冰區，這裏的流冰大多是由Apuriaajik 冰川及附近海面冬日結冰崩塌、分離而成，形形色色，佈滿海灣。六月底，海灣水面的大部分冰雪尚未解凍，是以我們無法航行到冰川之畔。遠望冰川，不時有雪坍巨響，流冰分離漂移。據聞，有部分流冰向南而流，也有些留在海灣裏，終年不致全部溶化，數月後回歸冰凍。
去看冰川
远望冰川
远望冰川
冰川裂出来的流冰
這冰川、雪山、流冰、碧海，千里冰封，寫盡了格林蘭的北國風光。
冷戰留痕
上世紀美蘇爭霸，冷戰四十多年，很多事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可謂荒謬可笑，譬如柏林圍牆，南韓7 4 7客機被蘇聯戰鬥機擊落，帶走了我的一個朋友。在kulusuk的美軍雷達站引起我的興趣，遂參加了一個小隊，一早隨導遊乘吉普車登山頭觀景。沿山路蜿蜒而上。這條路是1958/9年美軍建雷達站時修建的，如今路邊還留下一些修路的機器。這一路沒有一棵樹，滿山都是岩石。導遊說冬季路上的積雪高達三到五米，今年夏天來的較晚，大地上還有許多積雪，往年此時四處已野花盛開了。
到了山頂，見到一處平坦寬闊的空地，其上留有當年美軍建築的地基。這些建築在上世紀九Ｏ年代就撤除了。山頂尚留有高聳的天線架及一個小控制室。在山頭東望大西洋，大大小小的流冰佈滿海面，西望內海蒼藍，流冰、冰川屢屢，kulusuk島山巒起伏，白雪蒼茫，風景絕佳。這裏沒有人聲、車聲、鳥聲，寂靜安寧。據導遊說當時美軍雷達站的十幾個兵士就是在此度過了他們的幾許寶貴青春。
冷战时美国在此的军事基地
地球升溫（Global Warming）
從15世紀開啟的航海大發現時期，許多航海家都曾探討過從歐洲經北方海域到遠東的捷徑。但所有的探險者不是喪生北國，就是無功而返。但近年來由於全球溫度上升，格林蘭之北由北冰洋通往亞洲的海上航道在夏日已暢通，格林蘭的冰帽也逐漸縮小。海豹、鯨魚的捕獵也造成生態的改變。地球升溫及保護生態現為世人爭論的重要議題。格林蘭首當其衝，它的地貌變化將影響整個人類的生存環境，是以格林蘭成為未來舉世矚目之地
尾声
我們在格林蘭待了三天，搭機飛回冰島。在飛機上又見到海上遠及天邊的流冰，及冰雪、冰川覆蓋的崇山峻嶺。回思有如世外桃源的Tasiilaq 小鎮，和萬籟俱寂、安詳、和諧的kulusuk小村，那些遺世獨立、純樸的Inuit居民，這北國風光將令我畢生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