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那海明威住过的旅馆内部
哈瓦那海明威住过的旅馆
在哈瓦那时,我特地参观了海明威在古巴逗留期间居住过的旅馆。1951年他在古巴写出了世纪之作《老人与海》,难道就是在这个旅馆里构思和写出的吗?大厅和楼道中昏暗的光线和迷离恍惚的氛围,很容易使人心生一种恍若隔世的奇怪感觉。望着古董般的陈设和满墙上挂着的海明威照片,这种古怪的氛围无疑更加张扬了他那孤傲不羁的性格,也让我这个刚从世俗的大染缸中侥幸挣脱出来的人,产生一种朦胧回归的亲切感。
环顾风一阵火一阵的四周,在铜臭资本的挤压和诱惑下,在大众传媒平台的聒噪和煽情下,一茬茬的粪青和雇佣文人正在紧张地张望着这个谁也看不透的世界,琢磨着如何能从你的荷包里攫取最大化的利润。我知道,如果谁敢在这个非常的时候斗胆站出来,像这个令人恶心的以下半身写作和坑蒙拐骗为荣的时代说不,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悲惨结局。他会不会被时代的口水给呛死呢?他会不会灰溜溜地被这个时代无情地out了呢?
如果从现代新贵作家的角度来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无疑是缺乏被当代人广泛称颂的修辞功底的。它的文字是从最常用的英语词汇中,经过刻意的筛选而挑出来的。在海明威的字典里只有不到一千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汇,而且他似乎先天营养和培训不足,根本不具备那种对词汇辗转腾挪的功夫。在创作的过程中,海明威没有将精力花在对文字的精雕细刻上,更没有痴迷于字词语句的排列组合和颠三倒四上。他的叙事风格是干瘪单调的,简朴得令人瞠目和不知所措。我们不仅要问,他为什么要故意营造这样一种独特的阅读氛围呢?
海明威的魅力在于,他从不打纸面文字偷梁换柱的牌,更不靠文字的奇巧瑰丽和华丽转身哈瓦那海明威住过的旅馆内部来达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低级意图。这些雕虫小技在他看来,无法使自己甩掉现实高分贝噪音的困扰,他要为读者构建一个摆脱了低级趣味的超然世界,引领着他们走进一种只有他们自己才能领悟的最高境界。基于这样的一种目的,在他想要抒发自己的情感或念想的时候,他反而刻意地加以抑制,将这些流动着的、飘忽不定的元素,解剖成一个个分子和细小的原子,揉碎在他的思想建筑的特制混凝土中,使这些看似华丽的瑰宝和那些让人目不暇接的纤巧玩艺,能随同这些烂泥巴一般的灰色水泥一道,浇筑在用他的设计蓝图而建造的那个大厦之中。
此外,在他的大厦外观的设计和选材上,他一反现代光亮派和奇巧派的新颖风格,不将任何光鲜的东西镶嵌或涂抹在墙体表面上,而是干脆弃置不用。恰恰相反,他却陶醉在用自己发明的“电报式”的书写手法上,以言简意赅的言说手段暂时地把自己深邃的思想和情感隐藏起来。他的动机很单纯,如果读者不能在他小说的字里行间发现什么,他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他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几乎完全不加修饰的、裸露的实在。他的高明之处是他把想象的空间留给他的读者,这种手法似乎达到了更为震撼的效果。这种不同寻常的手法,尤其是真的能达到作者原始意图的手法,我只在西方的音乐中见到过。
作为一个硬汉,海明威没有必要处处显摆自己的肌肉,他本身就说明了一切,解释是多余的、苍白无力的。脸上深刻的皱痕,强健的骨骼和肌肉,这还不够吗?他使我第一次知道命运还有另一种不是结局的结局,一种没有结局和各种可能结局的结局。这个世界本初就不是像人们所描绘的那样简单划一,更不像许多平庸作家常常爱帮助读者划定的那种因果逻辑关系,它在某种程度上更像迪伦马特笔下的那个警察的故事。
他没有试图在作品里将自己的高见强加给读者,更没有想将经过百般修饰过的华丽写作技巧显现给他的读者。他没有这个原始的冲动,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原始粗糙的材料足够了,更可以为他的终极目的提供一种假象。简单并不意味着肤浅,复杂同样也不意味着深邃。我以为,他之所以没有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刻意雕凿上,试图通过此招来达到吸晴的目的,他更深一层的深思熟虑是,他想通过这种近乎刻薄的电报式排字来让那些不配读此书的人迅速离开。一想到这儿,我就感到不寒而栗。如果当初不是某种莫名其妙的意志力,使得自己终于坚持读完了《老人与海》的话,我恐怕至今还和海明威无缘无份吧?
奇怪吗?千百年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依靠自己的经验之外,大部分是别人的牙慧。因果关系的逻辑和对大结局的期待以及认同,充塞在我们的精神世界之中,使得我们的思维逻辑总是循着一个方向往前走,这便是被普罗大众普遍认同的思维模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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