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雇那个女孩”
带着一面之交的那位服务员给我的理论指导，我忐忑不安地去餐馆试工了。
第一家餐馆叫“满汉楼”，位于火车站对面，热闹地段。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饭馆。老板娘三十多岁的样子，微笑着走上来介绍自己，说她叫Lily。又带我到后面厨房见过老板。老板也是相仿年纪，自我介绍叫Dan。我因为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老板见状就说：“Dan in Dandenong （墨尔本东南的一个区），好记。”确实如此啊！
由于是中午，客人不是很多，大概陆陆续续来了三四桌。试工大概都是选择这种时候，以防碰到我这种生手，干砸了。迎客、点菜、上茶还都糊弄了过去，等到了上菜就露了馅儿了。我把一盘菜从厨房端到客人的桌子上，报了菜名，就走开了。在一旁观看的老板娘见状，赶忙上前，帮客人把菜分到他们各自的碗里面。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去饭馆吃饭，哪里见过服务员替客人分餐的？而在澳洲的中餐馆，分餐是标准的服务项目，只是我当时不知道罢了。
等到客人用完了餐，我把碗筷撤下，放到厨房。老板娘将两条卷成长条的白色小毛巾放在一个小盘子里，再放到微波炉里稍微加热，然后把盘子连同一个小夹子递给我说：“可以给客人了。”我心里猜想，这是给客人擦手的吧！就把盘子放到他们的桌子上，扭头便走。老板娘看见，又一个箭步上前，重新端起盘子，用小夹子夹起一条毛巾给一位客人，再夹起另一条递给了另一位客人。这种细致周到的服务，也是我在国内没有见过的。因为到餐馆就餐，不仅为了填饱肚子，还是一种放松和享受的体验。
显而易见，我是个没有经验的菜鸟。老板娘很有礼貌地付给了我工钱，跟我说了拜拜，再没了下文。
我安慰着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好在还有第二家餐馆试工的机会。
第二家餐馆离第一家不远，试工也是在中午。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餐馆。我推门进去，老板娘走过来，也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略显严肃。她告诉我，今天有一个二三十人的趴体，在里屋包间，让我马上准备一下。
客人们陆续到了。这是个寿宴，气氛欢乐。我想，这回我有经验了，懂得要给客人分餐，给客人递热毛巾。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一位客人递给我一瓶香槟酒，要我打开。OMG! 怎么办？我连从何下手都不知道。嘴上却说好，拿着香槟酒进了后厨，希望能找人帮个忙。老板正在炒菜，正好有一个菜刚刚装盘。急中生智，我把酒瓶放在案子上，端起盘子，对老板说：“我去上菜，麻烦您开一下酒，客人急着要呢！”
我故意在餐厅里磨蹭了一会儿，等我再次回到厨房，老板说：“酒可以拿过去了。”我一看，只是瓶盖上的铅封去掉了，铁丝网和木塞还在那里。后来学习开酒时才知道，除非另有要求，香槟酒要在客人面前开启，因为许多客人喜欢听那一声“玛丽皇后的叹息”。
我硬着头皮把酒瓶拿到包间的桌子上，迅速观察了一下它，把铁丝网拧开，就开始拔木塞。不知道是酒瓶之前受到摇晃，还是我开得太猛，木塞“砰”地窜了出去，稳稳落在桌边端坐的一位女士身上。还没容她对这第一个惊喜做出反应，瓶里的酒便奔涌而出，不偏不倚地奔向她的连衣裙。酒印在浅底碎花的连衣裙上不紧不慢地扩散开来，那个画面至今历历在目。女士的情绪应该是用愤怒都不足以形容了，那双哀怨的眼睛盯着我。当时若有个地缝，我肯定钻进去。但是没有地缝，我趁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巾帮她擦裙子，同时一个劲地道歉。
毫无悬念地，我第二次试工也以失败告终。那时的中餐馆不多，估计我的故事在当地华人餐饮业中传遍了，可以想象得出，各家餐馆奔走相告，“千万别雇那个女孩！”之后，我又去几家餐馆寻工，却没人再让我试工。沮丧之情在我心中蔓延开来：难道我的餐饮业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我来教你。”
九十年代初，很多移民英语水平比较差。政府为了帮助他们，建立了移民语言学校，免费教授基础英语，一个星期上三四次课。新来的移民都要去语言学校报道。
由于在国内是外贸专业，英语基础还不错。学了两节课后，老师告诉我：“你以后不用来了，可以直接去专业学校学习了。”当时正值暑假，我又没有事情做。看到老师们都不会讲中文，直接用英语授课，班上一些零基础的中国同学很吃力。于是，我自告奋勇当助教，帮助那些吃力的同学。老师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一来二去，跟一些同学混熟了。一次，和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孩闲聊，谈到找工作，我把试工的遭遇告诉了她。她问我在哪家餐馆试工，我便告诉了她那两家餐馆的名字。她一听叫了起来：“我也在京川楼（真名隐去）打工啊！”我听了之后没多想。过了几天，竟然接到京川楼老板娘的电话，问我要不要去她那里做工。我听了，感觉像中了头彩。猜想应该是在语言学校认识的那位朋友引荐的吧！
上岗第一天，看到那位朋友也在，方知她是老板的亲戚。她在厨房做油锅，相见会心一笑。深深体会到帮助别人才能帮到自己，也感激老板和老板娘给我这个机会。
老板娘说：“你没做过餐馆，得从头学起，我来教你吧。”
过去总觉得餐馆服务员有什么难的，一旦学起来，方知技术含量不低。从怎么折叠餐巾、布置餐桌、订菜、进单，到接电话、分餐、开酒、上菜、与客人打交道，处处有学问，时时有门道。
我的学习热情高涨。为了练习开香槟酒、葡萄酒（那时的酒瓶都用木塞），怂恿父母吃饭的时候多喝酒，我好一遍又一遍地开酒瓶。服务员分餐讲究用一只手的五个手指夹着一把勺和一把叉子，把菜夹到客人们的碗里，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放到身后。这项技术也是练了又练，以至于我值至今还能娴熟地运用它。还有一只手端三盘菜，从厨房出来要倒着走，以便用屁股把们拱开……
除了技术之外，做生意有很多窍门。比如，海鲜类的菜虽然价格高，可是由于成本也高，利润低，所以，向客人推荐的时候，最好推荐肉类的菜。又比如，即使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如果有客人进来，最重要的是，把客人迎进来，领他们坐下，饮料茶水伺候着，拿给他们菜单看，这样你就稳住了客人，同时有一些缓冲的时间去忙别的。假如让客人在门口等待时间太长，他们很可能走掉，生意机会就丢失了。
打工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有趣且独特地的人和事。
2020年6月
更多精彩文章，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风吹时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