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南沙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时候的南沙河。经过一夏天的下雨发河水,整个沙河里的沙子被冲刷的洁净柔软,白花花的一片。夏天,一到晚上人们都会在河床柔软的沙子上,铺一块草帘子、狗皮、羊皮什么的躺在上面纳凉。大人们手摇蒲扇驱赶蚊子说话聊天,小孩子们就都成群结伴蹦跳着追逐着玩耍。那时候孩子多,一凑就是一二十个,热闹极了。有时候孩子们也能躺下来听大人讲故事、猜谜语、数星星。
晴朗的天空,满天繁星,星罗棋布。整个天空真像是一口撒满芝麻倒扣在我们上面的大铁锅。母亲会指着并排的三颗星星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两边的是牛郎用扁担挑着装孩子的两个筐,中间的那颗是牛郎,眼看追上织女了,是王母娘娘急忙拔出头上的簪子一划,牛郎与织女之间就出现了一条波涛翻滚的大河。从此他们只能隔河相望,只有七月七那天,由天下所有的喜鹊搭桥,他们才能相见一面。那条大河就是我们晚上看到的天上的那条银河。
母亲说七月七也叫七巧节。这一天也是个重大节日。新麦子下来了,磨了新面。母亲早上发上一大块面,吃完早饭就开始忙活着揉面卡巧饼。先是用带有福寿字样的火烧磨具卡几个圆圆的大火烧,再就是用各式各样的小磨具卡一些小巧饼。有动物型的、有水果型的、还有花篮、工具型的···,真是应有尽有。都是些能工巧匠用木头雕刻的磨具,花纹细致又形象。我们围在面板上一边揉面,一边往盖帘儿拾小巧饼,一边听母亲讲七巧姐姐,就是织女七仙女的故事。
母亲说,这天晚上在水井边的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和七仙女说悄悄话呢。我未曾去听过,因为我家的那口水井边没有葡萄架。卡的这种巧饼不是蒸的,都是在锅里干烙的。下面灶坑烧着慢火,锅里放一些白粉子,放上巧饼翻腾着慢慢烙,会发出一阵阵的面香味,那是一种特殊的巧饼味道,真香!至今我还是念念不忘,时常回忆念叨。所以这么多年,只要有人回山东老家准会去买几个烙的大火烧给我带来。连我山东莱州的亲家也不忘给我带上几个。不用尝只要掰开鼻子一闻,那个香味还是小时候巧饼的味道。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一般好吃的都要分着吃,七巧节的巧饼也是要分开的。我们每人可分到一个大烧饼和一大捧小巧饼。像我哥哥那种不会过日子的,分到后一股脑儿吃掉。我与他不同,都会细水长流,把细细的高粱杆一节一节剪断,用粗线把小巧饼和高粱杆间隔着串起来,串长长的一串儿。下面再绑上三四个小柰子水果,觉得自己可富有了,挂在墙上慢慢吃。
七月七前后几天,有时候老是爱下雨。一阵一阵的细雨刷刷地下个时断时续,有时候那边还出着太阳,这边就哗啦哗啦下上一阵儿。母亲说那是七仙女姐姐在哭呢。
哪想到多年后,母亲在七月七离开了我们。一阵一阵的细雨,是老天为母亲流的泪。
深秋季节,多雨的夏天过去了,南沙河河水干涸,露出白花花的沙子河床。那可是晒地瓜干的好场地。只要有个几天的好天气,人们都会用自己制作的礤床儿,把一筐一筐的地瓜礤成均匀的一公分厚的薄片,挑到南沙河上自家占的地方上,一片一片地摆开。经过两三天的晾晒,白白的地瓜干就晒成了。有时候天公不作美,连阴几天下点儿雨,地瓜干就发霉了,那是很不走运的事情。公粮交不上去不说,自己吃也影响了口感和营养。
我家离南沙河近,一般都能占到地方。院子里堆着一堆一堆的大地瓜,都要晒成地瓜干。我和母亲,戴上母亲自己做的手包,在水桶上用父亲做的礤床儿小心翼翼地礤地瓜片,生怕礤破了手。水桶满了就倒到大篓子里挑到南沙河,一片一片地摆开晾晒。天气好,晒一天地瓜干就能翘起来。如果天气骤变下雨,南沙河抢收地瓜干的人们,就像蚂蚁搬家似的忙乎开了,收的收,搬的搬,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