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11 - 三面红旗大炼钢铁的年代 )

母亲说, 我和你爹爹经历的事, 能写成厚厚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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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记得我上学前是高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年代。那时候母亲还能参加集体劳动。二弟弟已经出生,虽然孩子多,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村里办起了大食堂,都得按时按人去大食堂里领饭, 各家不允许做饭。到了吃饭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拐着篓子提着瓦罐,呼呼啦啦地去领回烀得热乎乎的地瓜和切成块儿的玉米面饼子,打回挺好喝的玉米面粥。记得冬天为了给饭保暖,父亲还特地做了一个大木头食盒去领饭。赶上过节,还能按人头领回白面大馒头。我不舍得一口气把白面大馒头吃完,就放在大姐给我准备上学用的红黄乱花斜纹布的书包里,搁在大衣柜中格里慢慢吃。吃的时候还不忘叫母亲咬上一口,“真孝顺!”得到母亲的夸奖乐得我屁颠儿屁颠儿的。
 
    大姐给我的这个书包三姐也很喜欢。不记得她那时用的是啥样书包。有一次,她偷偷拿走装上她的书本背着上学去了。等我发现后,硬是跟她要,母亲也帮我说话,逼得三姐只好还给了我。想想我那时是不是挺霸道的哈?何必呢,就让她用几天呗!三姐已经先走了,没法道歉了。
 
    大食堂设在村东北头大书坊(小时候我们管学校叫书坊)的两栋南屋里。炊事员都是自己村的社员。过年还组织全村社员大会餐,我也参加了。好像那时候的人都特别单纯,大家都觉得真得离共产主义不远了。
 
    那也是大炼钢铁的年代。大伙儿到处捡废铁烂铜上交,捡不到了就在自己家里打主意。老师在学校给学生们布置上交任务, 大姐回到家翻箱倒柜寻找铜铁物件。中间带正方形小孔的铜钱,无孔发红的铜字(也是流通过的钱),舀饭的铜勺、锅铲,洗脸用的铜盆都上交了,就连衣柜上的开关门的铜饰件,拽着抽拉抽屉的铜饰件,统统卸了,换上了布条代替。那时候母亲也紧跟时代步伐,好像一点儿也没难过地加以阻拦,任凭父亲和姐姐们捣鼓。还有母亲的银手镯,我们小时候帽子上衣服上的银饰,都拆下献了,连大街门上摇门道的大铁环也卸掉了。听说还有人家把做饭的锅都揭下来了,认为吃大食堂了,自己家里的锅用不着了。
 
    可是好像大食堂没有一年的时间就解散了。因为后来食堂定量,饭分得太少,自己在家就开始加上野菜做着吃了。
 
    1959年,北大荒开发建设需要人,就来到山东招收青年支援边疆。大姐当时17岁,渴望离开憋屈的家乡到外面去闯荡,但人家不招收地主富农成分的。绝望的大姐回家又哭又闹,父亲没法,找到公社。接待父亲的恰好是新来的书记。书记听了父亲讲述中农被改成富农的经过,很是气愤,说成分以土改时定的为准,怎么能给改呢。好心的书记带着父亲回到村里,让村里把富农改回了中农。大姐如愿地去了北大荒,踏实努力,积极肯干,三个月后就被推荐进了卫生医务学习班,成为家里做梦也想不到的穿白大褂的医务工作者。
 
    想不到的是当村里的富农们听说我家改回了中农,也都跑到村里要求改成分。我们村土改时过左,以为报越多地主富农越革命,结果同等条件的,在别的村就是中农,在我们村就是富农。村里招架不了这么多富农改成分的要求,这其中还有烈士家属,就把我家又改回了富农。
 
     北大荒的大姐对此变故毫不知情,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富农成分,进入到革命队伍,哪知政治上不仅又回到受歧视阶层,还落了隐瞒成分的罪名。所幸的是老天就开了一下眼,让大姐有机会从医一生。
 
    大姐始终忘不了离家时的情景。母亲煮了几个鸡蛋,连同家里仅有的一串七月七巧饼,给大姐带上路当干粮。妹妹弟弟们眼巴巴地看着馋得够呛。那天晚上大姐他们走到我们村前面一里远的苑家村住宿。村里管晚饭,发了两个白面馒头。大姐没舍得吃完,赶回家里,把母亲给带的干粮鸡蛋连着剩下的馒头给了弟弟妹妹们。看他们吃上了,大姐又赶紧赶回了苑家。路上大姐从大连一直饿到哈尔滨。到了哈尔滨,看到同伴们把坏了的食物都扔了,大姐为把干粮留在家的决定欣慰了一辈子,“这要带在路上坏了,不得后悔死了!”
清香的书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湾区金头脑' 的评论 : 谢谢!发出来心慌慌的,怕惹麻烦
湾区金头脑 发表评论于
你如果每天只发一篇文章,会增加你上城头的机会
清香的书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我冇醉' 的评论 : 多谢支持! 上过, 给挤下来了
我冇醉 发表评论于
喜欢你的文章,但不知为什么不上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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