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一股火上来把那壁君气走了。那小姐一走,石奉山站那傻了,他想不起来才刚为什么没头没尾的说了那么一通。
茶馆老板瞅着缺角的桌子都快哭出来了。桌角折断处茬口参差不齐,说不出来的难看,不拾掇利索了还容易伤人,这飞来的横祸上哪说理去。
奉山看着桌角知道这下算是跟那壁君掰了,就像这桌角一样,乱糟糟的复合不上。
“老板,甭上火,多钱我赔你。”
石奉山看出来茶馆老板心疼桌子,可不么,得卖多少壶茶才能买下一张桌子,小买卖不容易。
“大爷,买这桌子花了三块,旧桌子不值钱,你您给一块半我找人修修得了。”
石奉山哪有心思跟他找那半块钱,掏出两个大洋轻轻放在桌上。拱拱手走了。
一路朝书馆走去,到在书馆门口却没往里进,心里乱着呢。
那壁君的亲哥哥是那祁隆,这事石奉山能接受,他知道这事有些日子了。那壁君假若不管何君然的事,石奉山也能接受,那小姐在奉天帮的不少了。
可今天那小姐要带老何去给那祁隆祝寿,也就是出个堂会,本来也不算事。但何君然欠着那祁隆等人的账呢,冒冒失失的过去,万一那四爷翻脸,那小姐招架不住,老何岂不完了。
石奉山一根筋,他没想过那壁君为什么从来不提自己家里,不提自己这四哥。他没想过那小姐是不是跟她四哥有过节。
这些他都不想,他只想着老何去那祁隆府上就如同羊入虎口,那壁君没安好心。至于那壁君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想。
走过书馆门口,石奉山放慢脚步。又琢磨了下这事,觉得必须先下手为强,抢在那祁隆动手之前,先跟他说上话,休想动何君然一根汗毛。
想的挺好,四九城里谁能拦住那祁隆想干的事,石奉山急晕头了。
在韦向天的后宅里,仨东北佬相上面了。
此时韦向天已经把桌子上的金佛忘了,他瞅着对面这俩奉天同乡,心里忽然有顿悟一般的升华。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金佛案参与者不远千里,跑天子脚下相聚,如果说这是命中注定,那么成就此事的必是这尊金佛呀。
韦向天没读过书,但基本的人情礼往都懂,心中自有神佛。打见到金佛那天起,突然便厌倦了土匪生涯,再加上有明白人告诉他金佛引路,后半生有场荣华富贵。
那么说韦向天没有荣华富贵吗?没有。
那年头上山落草都是没辙的勾当,吃苦耐劳的营生干不了,做买卖来的慢,当公差又没那能耐。除了打家劫舍别的都不成。
当土匪大碗喝酒,大枰分金,何等的威风。话说回来,让您去您去吗?肯定不去,为什么,那不是过日子的法子。
正经人的生活是安居乐业,阖家欢乐。土匪什么日子,朝不保夕疲于奔命。
虽说韦向天前半辈子积攒了不少钱,躺那几辈子花不完。可光有钱没用,他没地方花,想置办个宅子使奴唤婢,他不敢。想娶妻生子光耀门庭也不敢,哪有土匪头子领着老婆孩儿在街面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找死呢。
所以说韦向天一点都不舒坦,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很不快乐。如果一辈子就这样在山上忍着,他觉得委屈,几次有意散伙,只因手下弟兄没法安置,也就作罢。
这回射杀官军营长,算是惹下滔天大祸。自古官匪之间有规矩,不管多大的案子,只要让官差拿住了,必须束手就擒。如果没有人命在身,决无死罪,花俩钱活动活动也许过几天就放了。
可若是拼死抵抗,还取了官差性命,那算完了。这不是劫案,这是反朝廷,直接得罪了皇上,那就必死无疑。
韦大当家早就厌倦了土匪生活,正好借此机缘逃离山寨,兄弟们各奔东西。
一到京城,本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等着那位贵人到访,给自己指条明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贵人没瞧见,倒是把这哥俩倒腾进来了。
韦向天站那琢磨,这俩倒霉德行莫非就是命中注定的贵人?看着不像,但这二人都与金佛有缘,保不齐有什么说道。
韦向天看着文澜:“这么说,你就是石奉山的小舅子。本溪县的头号大财主文千户就是你爹,对不对?”
文澜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韦向天,出生牛犊不怕虎,他不知道土匪如何歹毒。现在知道这老头认识自己姐夫,还知道本溪文家的名号,心里更有底气。
“不对,文千户是我太祖的名号,我阿玛不过去是世袭罔替,若不是大清倒了,我现在才是正宗的文千户。”
文澜大言不惭,不知道如果千户名头世袭到他头上,最多剩两户,他自己一户,他姐姐一户。
韦向天笑了:“原来是当今本溪文家的户主,文千户文少爷,老夫怠慢了怠慢了。”
文澜还想借杆往上爬,再吹嘘几句。铁鹰可吓坏了,土匪头子韦向天,他要是怒了,那还有缓,眼下他在笑,只怕文澜性命不保。
铁鹰狠狠拉了下文澜衣襟,把文澜拽的摇晃一下,扭头看着铁鹰,铁鹰眉头一皱示意文澜别说话了。
文澜闭了口,不是不想说了,是准备好好想想,一会儿再跟这老头吹嘘点什么。
韦向天看见铁鹰拉文澜,明白这江湖人怕自己杀人。这个算命先生有点意思,上天为什么要安排个晓乾坤懂地理的谋士陪伴自己。当年汉高祖有张良,明太祖有刘基,我韦向天这儿来了个蒙古后人铁鹰,难道说……
韦大爷越想越多,梦做的有些离谱。
“铁掌柜,你的本事比刘基如何?”韦向天问。
这话问的吓铁鹰半死,自己比刘基,比得了吗?刘伯温辅佐朱元璋问鼎中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那是真本事,自己怎么比呀。
“东家,言重了,小可只是学了门讨饭的手艺。不是大德之士,怎比名圣先贤。”铁鹰挺客气,那是,大敌当前,不是吹牛的时候,这位爷不好糊弄,可得加小心。
韦向天指着文澜:“金佛是你倒腾出来的,不假。现如今在我手,你想不想要回去?”
这话问的要了命了,文澜怎么会不想要回去,做梦都想。可从土匪手里讨要东西,文澜没那胆子,也没那么糊涂。
“金佛在你手,就是你的,我不要。”
文澜答的还算巧妙,话里话外是说你霸占着我怎么要。
韦向天得意的笑了:“话说的明白,既然是不义之财,能者得之。金佛伴我,我手上带着血呢。”
文澜不吭声了,归你就归你,你那手可甭粘血了,怕你。
金佛跟铁鹰无关,他也不想窃为己有了,跟帮会那惹了一屁股麻烦还没了,现在得想辙离这事远点。
韦向天又道:“铁掌柜,术业有专攻,既然老夫鬼使神差把你请来,看样这是神谕。你来找我不是来做掌柜,你是来给我引路的。”
引路?铁鹰这么机灵的脑子没想明白。怎么个意思,把我当黑无常了,不用问了,文澜是白无常啊,咱们哥俩引你上路,完了金佛咱们哥俩带走。哪有这好事。
铁大爷没敢应声,韦向天道:“今天佛祖在此,你给我起上一卦,我问前程。假若解的与我前次相同,我把金佛物归原主……”
怎么着,韦向天要归还金佛?没听错吧。
铁鹰跟文澜四目相对,谁都不敢说话。
韦向天坐在椅子上,死盯着铁鹰:“铁先生起卦吧,不管怎么个说法,老夫都认,甭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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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平城里最忙碌的要数康焕,他审完何庭知道想要霸占金佛不容易。金佛的原主是石奉山的小舅子,而石奉山却是闵参议托付给东家的挚友,抢挚友亲戚的东西说不过去,这事得赶紧禀报东家,请东家定夺。
到在那祁隆府上把打探到的消息一说,那祁隆也觉得有点乱。
什么好东西惹的奉天鸡飞狗跳,连官军都伸手去抢,看来必是稀世珍宝。假若宝贝流落到京城,再让它跑了,传出去跌份儿。
“康掌柜,你说那个石奉山是金佛原主的姐夫?”那祁隆问。
“回爷的话,正是。现在这个石奉山还不知道他小舅子也在京城,他三番两次过来找我,想让我带他见您,为他那说书的朋友求情,解契约。”
“噢,我想起来那个万儿了。不能带他来,契约不能解,坏了规矩。那说书的是不是还在小馆子里说呀。”那祁隆问。
“是呀,前几天我安排当地巡警去砸场子,没想到大小姐在那,说在那有股份。就没敢再去。”康焕说。
“什么?壁君在那有股?”那祁隆满脸惊讶。略想一下摇摇头:“没有的事,她才不参与生意,闲云野鹤的身子多大利都拴不住她,骗你们呢。”
康焕低着头,心说谁都明白是骗人,可没您的话谁敢不信啊,您都不敢得罪您老妹妹,我们做腿子的更不能玩命了。
“这样,你拖住石奉山,我不见他。金佛的事加派人手四下打探,有消息立马回报。至于书馆那……找几个人给他砸了,没规矩不成方圆,有约在先,谁都不得改。”
康焕领命走了。
那祁隆坐那怎么都想不明白,老妹妹跟一穷说书的搅一起,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