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万壑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为国际关系而忧心忡忡,为川普夺冠而欢呼,为美国大选而操心。疲劳之际,一股清流冲刷了网络,上海假名媛的消息,让人感到耳目一新,生活还可以如此有声有色地活色生香呀!这充分说明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不可阻挡的。当全网嘲讽妙龄女孩们在热情洋溢地“拼法拉利拍照”时,祝愿川普夺冠和庆贺川普褪冠的屌丝们,是否会扪心自问:关注贸易战、脱钩、中印、大选就不虚荣吗?爱马仕、法拉利、宝格丽还可以拼多多合个影,想跟伊万卡合影没地儿拼多多呀。
我们这个社会对男性很宽容,上升与堕落空间很广阔。什么“男儿当自强”呀,“英雄不问出处”啦,男人可以落草为寇啸聚山林,进可奸济天下,退可招安回归,男贵族见了前强盗,也可以惺惺相惜“英雄不问出处”。没武艺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还有净身去球进宫之路,比如魏忠贤的“男儿当自强”之路就是甘舍“男儿”身偏能自强的路径。正常“男儿”就算儿子众多,也只是一群儿媳的公公,魏公公却能做成天下人的公公。革命家孙大炮都很羡慕,立下过宏愿——天下为公。
但女性的空间就很逼仄了。好不容易出落得倾城倾国貌,如杨贵妃,也难免“英年早逝”,只在身后留下《长恨歌》的虚荣。“名媛”貂蝉的换手率比赤兔马还高,王昭君在送去和亲时才被发现,获得“出口转内销”的虚荣。一说都是一本血泪账呀。
男儿当自强,女儿可有自强之路?铁汁名媛林黛玉能把宝玉“自强”到手吗?大观园外围准名媛鸳鸯、晴雯,只能香消玉殒以逞强。只有出身郡王府又是鞑子的赵敏,才敢说“我偏要勉强”,咋滴吧。男权社会,只鼓励男人有梦想,不许女性有虚荣,男人“做梦娶媳妇”理直气壮,女人“做梦遇王子”就被嘲笑。男人要捆绑销售,夫贵妻荣,女人的实荣和虚荣必须绑在夫贵上。在男权社会,女人不但经济不独立而且精神也不独立。就连一点虚荣,都是由男性制定标准的。国产民间故事里,都是男人被仙女或狐狸精爱上,啥都不用干,静等享艳福。西方故事里,大多是村姑变公主,丑小鸭变白天鹅嫁给王子。总起来看,中土故事里的男人不需要特别努力,就像天上掉馅饼给砸上了,被仙女或狐狸精爱得要死要活的。西方故事的灰姑娘至少要好好梳妆打扮。
如果是真名媛,法拉利、爱马仕及下午茶都是日常生活,荣而不虚。假名媛没法复制真名媛的出身,“出身不能选择,道路可以选择”曾经是我们的政策。一个女孩子在温饱之余,向往更高层次的生活,模拟理想中的美好情景,也是一种刚需。我们常说,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上海假名媛,不仅有梦想,而且还脚踏实地,量力而行地把梦想“拼多多”,把梦想纳入日常生活中。多么坚韧执着的虚荣啊!这种咬定青山不松口的狠劲儿,日拱一卒推进梦想的勇气,比虚无缥缈的理想更接地气。人需要扮演自己梦想的角色,才能摆脱日常生活的龌龊和无奈。哲人说过,人不一定要活得最好,而是要活得最多。扮演和表演是人对生活的渴望。假名媛把爱的需要、被尊重的需要及自我实现的需要熔于一炉,正是扎扎实实的刚需。
文明发展的主要矛盾就是虚荣与实利之间的矛盾。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时一身铜臭味儿,在封建贵族的凝视下很心虚的。随着工业文明的进步,装逼规则和虚荣仪式慢慢被新兴阶级所控制,并以奢侈品生产体系相配套,衍生发展出新的虚荣趋势。
套用伟人的句型:一部文明史,就是一部装逼史。有的阶级装对了,就牛逼了;有的阶级装错了,就傻逼了。
假名媛用拼多多的方式来满足虚荣,很有创意。以最小的成本,满足最大的虚荣,降低了虚荣的门槛,冲击了真名媛的市场,为普罗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开通了一条捷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拼多多。假名媛的拼多多是否会启发假贵族也玩一把?比如,男士们可以拼多多一个董事长或市长的位子过过瘾?真上瘾了就大范围动员拼多多,说不定能拼出一个真总统呢,爱拼才会赢嘛。川普和拜登沸沸扬扬地搞竞选,不就是场大型拼多多吗!
当年,美国国父们在费城召开的制宪会议,就是骨灰级的拼多多,拼出了美利坚合众国。最开始,只有有购买力的白种男性才能参与“拼多多”。后来,妇女和黑人也有消费力了,也参与拼多多。美国的总统大选及州长、市长、议员选举,都是范围不同的“拼多多”活动。把拼多多的组团购买范围放大到公共领域,也许离梦寐以求的理想状态就很近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拼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