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 48- 种西瓜那几年 )

母亲说, 我和你爹爹经历的事, 能写成厚厚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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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刚砸破了铁饭碗,废除了发工资。土地承包到户,自主经营种植。开始大家都经验不足,粮食产量不高,粮食价格也不好。那些又承包拖拉机康拜因又多承包地的人,成本花销平摊下来要小些。普通农工就想少承包点儿地,少担点儿风险,种点儿经济效益高的作物。我家就种了好几年西瓜。

    第一年,西瓜种在晒场西边五号地里,很窄的一大长溜儿。在南头靠大路的地方搭了瓜屋子看瓜。西瓜成熟了,就在瓜屋子卖瓜。大北头没有看着,瓜被老乡号的人开着车偷走了不少。地头太长,进去摘瓜不好运出来。西瓜最后卖了一些,亲戚朋友分了一些,得到了点儿钱。

    第二年,我家、世柱、广恩三家一起在四十来亩的小地块上种了西瓜。地有点儿低洼,在离家很近的大坝跟前。当时只考虑了离家近,靠路边,卖西瓜会省点事儿。一家十几亩,各家的苗出得都很齐,长得特别好。我们全家出动,在地里忙活着。造纸厂二姐家两个上小学的外甥,放了暑假也过来帮忙,用剪刀打瓜叉。终于把地里的活儿都收拾完了,看着结出了一个个碗口大的西瓜,很是欣喜。可是,天公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疼爱辛勤劳作的种地人,连下了几天大雨。西瓜地里沟满壕平,积满了没腰深的水,汪洋一片。过了好多天,有人说站在大坝上看到地里的鼓包上好像有几个西瓜。三家人找了个小船划过去,摘回来一些泥咕溜球的生瓜蛋子。切开看,里面还只是粉红色的瓜瓤。彻底绝产了。真心疼啊!

    第三年,我家找了连队南边的二十几亩的三角形小地块,三面是水沟,承包下来又种上了西瓜。不知是种子的原因还是种法不当,西瓜苗出得不好。有时候我也跟着去补种看苗,眼巴巴地等待种子发芽。最后苗倒是陆陆续续都出来了,就是长得大大小小参差不齐。

    不过孩子她爸人家老先生有耐心,整天牵着两头牛去地里劳作。把牛用长缰绳拴着,用根长铁签子钉在地边的水沟里吃草。他自己拿着锄头去西瓜地里锄草。还用自家的牛拉着犁杖进行中耕趟垄。西瓜蔓长长了,长出叉子,他又拿着剪刀蹲在地里给西瓜打叉。蹲累了,就起来去给在沟边吃草的牛挪个地方,趁势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为了防止西瓜生病,他背着大喷壶给西瓜喷多菌灵、甲基托布津农药。劳作得到了回报,最后西瓜地里爬满了瓜秧子,绿油油的一大片。满地的西瓜天天增多膨大,很是壮观!

    记得山东老家瓜地里都爱种些红色的凤仙花,我也找来种子撒在地头,等长大点儿了就栽到了中耕过的垄沟里,十多米的间距行距栽一棵,均匀地栽满了整个西瓜地。开着红彤彤的凤仙花在地里很好看,至于它能起什么作用,我不也知道,只是看样学样地照着做了。

    看着地里长势良好的一大片旺旺盛盛的西瓜,我们有说不尽的喜悦和希望。还请了家里有相机的队长洪刚,给我们在西瓜地里照了一张全家福留作纪念。

    我们把自家的牛车拉到地头,找来一些高粱杆,又割了一些大蒿子杆,围着牛车搭了个看瓜的屋子,还在里面车板上挂上了蚊帐。干活累了或者下雨了,就进去躺下歇一会儿。刚上小学的两个女儿,放了暑假也爱去瓜屋子看瓜玩儿,还在那里面读书写作业。

    有一次,我在办公室里办公,跟前有好多人说话。上了岁数的副队长士俭进了办公室,对我说:“刚才去你家西瓜地了,看见你家俩闺女在那儿看瓜,还挺认真的。我就逗她们要摘瓜吃,大闺女看着我不吭声,小闺女说:‘不行,那是等熟了以后卖钱的,不熟不能摘!’”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那年一开始还真卖了点儿钱,比种粮食作物挣得多。瓜刚下来时自己连队的人买,小贩子也买了出去卖。等西瓜都成熟了,连队人少就卖不动了。只好雇车出去到别处卖。西瓜大批上市的时候价钱就低了,算一算雇车出去卖一天,付了车费,剩不了多少了,还得搭上一天的工夫。索性便宜点儿在地里全都推给了小贩子,早早拔园收摊儿了。

    那时我叫孩子她爸去买个四轮车回来用,他就老觉得自己开不了。人家老兄能拿着钱去三趟宝清县城买车,又能给把钱好好地揣回来,就是不敢买。急得我没法没法的。

    我们一连种了好几年的西瓜,虽然操心,但算起来还是比种粮食来钱快点儿多点儿。家里还能卖点鸡鸭鹅蛋,兔子皮什么的。还有我拿着工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不像只是种点儿大豆地的人家,大豆卖不出去手里就没钱花。

    那时候,像原来在机务排干过的人,承包着机车又承包个千八百亩地,干得轰轰烈烈。尽管粮食不太值钱,有时受灾亏损,但单位允许亏损挂账。下年公家照样给垫资化肥种子机油。就是那些粮食下脚料也多得是,用它来多喂几头猪也能挣到钱。我也羡慕,就鼓励俺家她爸赶快买上四轮车,一来能多承包点儿地来种,二来也好当个交通工具开着下地。但那老先生脑子就是不开窍,说这样干风险小压力小。

    结果下年俺家她爸还是牵着牛种了西瓜。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块地,就在大路东侧大片的一号地里,承包了其中的三十多垄地。还有二队的继昌也到那里一起种上了西瓜。靠大路这头种了西瓜,地那头种了大豆。每天收工时,老远就看见他扛着锄头,拖拉着牛缰绳牵着两头牛从地里回来,胳膊还挎着一筐兔子菜。

    我们十二连三面靠着大河,是农场用推土机推起十几米高的大坝,挡住每年雨季的河水,在地势低洼的荒草甸子里,开垦出来一万五千亩土地,建立起了我们连队。但下了雨,地里的水流不出去,庄稼就容易受洪涝灾害。这年又发了水,我们在大路上,眼睁睁看着地里的大西瓜泡在满垄沟的水里,烂在地里,运不出来。

   正好父亲来我们家。我们着急摘点儿西瓜给他带回去吃,就挑着筐,背着化肥袋子,从地里往外弄西瓜。父亲搭的车就在大路上等着,亲眼目睹了我们往外运西瓜的情景。地头与大路之间有一条水沟,里面有水,我们用两根木头杆子并排搭了个桥。我们两个穿了高腰大雨靴,背着挑着大西瓜咕叽咕叽地走出地头,又小心地过了桥,爬上高高的路基。让父亲带走了两袋子西瓜。

    后来见了母亲,她还叨念这件事:“你爹回来说,咱们只知道年年吃十二连的西瓜,没看见两个孩子在地里遭的罪。种点儿西瓜不容易啊!吃着叫人心里难受。”“难受什么啊!年轻人就得干活儿,不干活还能闲着呀!”我说。我觉得不管怎么着,日子就得这样过。庄稼不收年年种,总能遇上好年头。

    说到种涝地,我又想起父亲母亲在山东老家种自留地的事。我家有块自留地,在高地下面,小麦玉米轮茬种植。天旱一些还能收到玉米,要是雨水多了,那儿是块涝洼眼子,就收不到玉米了。吃了亏后,父亲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水稻种子,一开春就在种了小麦的自留地的下面,仅靠道路边的地方撒上了水稻种子,随后就发出了根根针状的芽苗一片。也就有一两平米的大小。浇小麦时也给它们浇上水。

    收了小麦后,父亲带我们把地里用镢头刨出垄沟,用辘轳挽水浇灌,挖起水稻苗,栽到灌了水的垄沟里。水干了后用锄头松土,过几天后再用刮板刮出垄台再浇水。也就有三四十米长的八九垄地。雨季来了就不用浇水了。那年雨水大,别人家的玉米都淹得发黄,我家的水稻却长得葳蕤茂盛,人见了都夸我家真有办法。

    秋天收获后,稻根草可以捆玉米秸高粱秸,或者搓草绳。稻谷可以上石碾子上碾出大米,到了过年我们就吃上了大米饭。那时候我们村还没有种水稻的,母亲还能分给亲戚邻居几碗大米,都喜欢的像什么似的。

    祖祖辈辈的种地人,从老天爷那讨食,艰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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