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
2019.8.3
今天去钱桥医院看病,看到了令人伤心的一幕,是几十年来未曾见到的一幕,迟迟不能忘怀。
在递送尿检的窗前,突然听到一位女医生大声的训斥,扭过头去一看,她正在对坐在连椅上的一位病人大声说话。
“你今天有没有打针?你这个药一天都不能停的!你的血糖高得都量不出了。你这样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你听懂我的话吗?”见有人注意到她,女医生一面继续对他大声说:“你懂我的意思吗?”一面频频转脸看看我,似乎在争取我的支持。
连椅上的病人是位老人,七十多,或许只有六十多。病容使他显得憔悴、苍老。两颊瘦削,脸色土灰,眼窝深陷,头发多时未理了,厘米级的灰白胡须遮住了半个脸。上身着一灰衬衣,下身穿着膝头打着两块叠在一起的大补丁的旧军裤,显然是家里缺人料理侍候的主儿。身旁的椅子上有一塑料袋,里面有一大堆处方药物。他仰着头聆听着女医生的训斥,点着头表示都懂。病态的脸上唯有一双大大的灰眼珠还有些生气,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女医生翻着手上的病历:“你这是三院的病历,你还是回到三院去看吧。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们不能给你打的。看你这些药都挺贵的。我不知道你的经济能力怎么样,你的情况挺严重的。药绝对不能停,否则会引起酸中毒的。你听得懂吗?”可能是病人一直在点头微笑,却不说一句话。女医生连连问他懂不懂。
我的心不由得紧缩了起来,有点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我的眼光又落在老人病态的脸上和他那打着补丁的裤子。这位老人一定很贫穷了,且很可能无儿无女无老伴。他的生命可能只有几个月,甚或几个星期了。他想干什么呢?有谁能帮帮他吗?我甚至有一种想上前问问你缺钱吗,我来帮帮你的冲动。可是我的身子并没有动。虽然女医生还是一边说话一边转脸看我,但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虽然我的眼神是充满了同情的,但整体的表情应该是木然的。而且从我的眼角余光可以感到,也就是我还转过脸去注视着,其他人似乎连转脸的也没有。
就在我呈送尿样的当口,老人可能和女医生低声交流了几句。只听到女医生说:“你不能喝糖水的,只能喝盐水。饮料也不能喝,你知道吗?”医生倒是像女儿一样地叮嘱着,老人依旧微笑着点头。
我终于不忍再看选择离开了。几分钟后我又忍不住经过这里的时候,女医生已经不在了,老人一个人躺在连椅上,那包药物抓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