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穿睡衣的法师(上)直肠子一根筋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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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 穿睡衣的法师(上)

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不过房间还算宽敞。当晚二人将厅里为数不多的家具规整了一下,把新床靠墙摆好。随后魅羽就进卧室去了,这期间一直板着脸,对他不假辞色。

境初自觉无趣,就去洗澡了。出来后见她的卧房门关着,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进去“骚扰”她一下。想来想去还是没这个胆儿。这倒不是怕她揍他,这种惧怕与谁强谁弱无关。是只有当人在意一样东西,担心处理不当就会失去的时候才有的一种表现。简言之就是患得患失。

正在此时,听到大门处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好像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糟了!”魅羽从卧室里跑出来,“被你这一搅和,我忘了今晚答应他们一起出去了。”

“那就别去了。”

“他们未必肯呢,”她边说边把穿着睡衣的他推进卧室。“你先在里面待会儿,别让人看到你。”

于是境初就在卧室门后站着,留意外面的动静。只听大门一开,一堆脚步声就冲了进来。

“哎——你们进来干嘛?不是说好了要去外面的吗?”魅羽的声音有些慌张,像个做坏事被捉住的小孩。

“不出去了,你这儿就挺好。吃的喝的我们都带来了……咦?你的厅里怎么摆着床?”

“我、过几天有个朋友会来住。”

境初一听,连忙把卧室门从里面锁好。外面很快就热闹起来,有男女说话声、音乐声、杯盘撞击声,看样子来了六七个人。

也罢,那他就在里面待着吧。环视四周,除了床、衣柜,就是书桌和梳妆台。梳妆台一侧的地下叠放着念经打坐用的两个垫子,另一侧的地下有一对哑铃。

他到书桌旁坐下,见面前摆着一堆纸张,其中三张是早上开会时打印给她带走的地图。另外几张白纸上被她写写画画了一通,好像也是什么阵法之类的,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纸张旁边还放着本书。他拿起来翻了翻,虽然是用人类的文字写的,可内容像是在描绘一个陌生的世界。哦,居然是六道的敌人——夭兹人——写的,介绍他们的科技与文化。他觉得挺有意思,便读了起来。

本来呢,虽然外屋的年轻人吵吵闹闹,境初在卧室里读着这本书,倒也算惬意。问题是没过多久他就想上卫生间了。而听外面的动静,众人似乎比刚才还要兴奋,一时半时不像会离开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又等了一会儿,越来越憋。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门前,把门开了条缝儿。魅羽应当是一直在留意卧室的动静,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合上门,没过多久,她就进来了。

“快让他们走吧,我要去卫生间。”

“我都赶了好几回了,不肯走。”

他沉下脸来,有些不耐烦了。“这帮小屁孩,我去把他们轰走。”

“别别,你穿成这样子……要不,等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快去快回。”

她出去了。片刻后,他听见她大声说:“过来都过来,我给你们变个戏法,保证你们没见过。”

他又将门开了个小缝,果然大家都围到她身边去了。于是蹑手蹑脚出了卧室,快步走进卫生间。

在他洗完手就要出去时,却听到有人推卫生间的门。然后是自言自语:“不对啊,所有人都在外面……”

境初听这声音,竟然是席宾少校!立刻打消了开门的念头,待在原地。

“没事没事,”魅羽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个卫生间的门经常卡住,只有我能打开。”

说着手握门把摇了摇,冲里面的境初说:“看着啊,我要开门了。”

境初于是轻轻打开锁,随后躲到浴帘后面的角落里。门开后,席宾走了进来,又把门从里面锁住。境初在浴帘后面屏住呼吸,纹丝不动。席宾的表现挺正常的,应当没发现自己。

事后他才意识到低估了自己的下属。席宾少校今年三十出头,长得斯斯文文,一副书生样。打架也许比那些年轻人稍逊,但在侦查和反侦查方面是一流的。

他洗完手后明明已经开了门,像是要出去了,却突然反窜回来。右手伸到浴帘后面扼住境初的喉咙,左手扣住境初手腕的脉门,将他向前一拽。随即用右腿狠狠地踢到境初的膝盖窝上。

境初噗通跪倒在地。要不是脖子被掐得气都喘不过来,早就疼得叫出声了。这个席宾也真是的,一出手就这么重!

“捉到刺客了!”席宾大叫。

外面的年轻人听了都朝卫生间跑过来。“高维人吗?是不是高维人?”

“不是的,都是误会,”魅羽堵在门口,却哪里拦得住?

卫生间顷刻就被塞满了,紧接着当中的两个女兵尖叫起来,“长官,怎么是你……少校你赶快放手啊!”

这时席宾才明白他手中扣住的人是谁,慌忙松手,把境初扶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长官,你没受伤吧?”

境初扶着墙,大口喘气。

“长官,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瘦瘦的、看起来身子骨很硬的男兵问道。

境初定睛一看,记起问话的人叫陇艮,乡下来的。祖传的一身好功夫,但出了名的直肠子一根筋。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答道:“我在这儿,同魅羽上尉一起看地图研究阵法。”

“研究阵法为啥穿着睡衣?”陇艮又问。其他人都在使劲儿向他摇头使眼色,他也没领会。

“研究阵法必须要穿睡衣,原因是……”嗯,怎么往下编好呢?

“阵法的高层演练需调动天地之气,”魅羽在门口插话道。

“对,”境初两手一拍,“对修为高的人来说,内心澄明,随时都能对天地之气有所掌控。而像我这种凡人,白日里杂念丛生,灵识时时为痴妄所蒙蔽。只有到了夜深人静、半醒半睡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抛开后天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达到返璞归真与天地同气脉的境界。”

“原来如此……”下属们都做恍然状,互相挤眼睛。“时候不早,我们得回去了。”

只有陇艮还站在原地,皱眉沉思。然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随即被同伴拉出了卫生间。

之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收拾东西和开门关门的声音。整套公寓终于安静下来。

******

二人随后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各自回屋休息。熄灯后,境初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划过的一条条车灯的倒影。大脑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过了好久还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正心烦意乱,卧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透出昏暗的光。

“你还没睡着,对吧?”她试探地问。唉,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温柔地同他说话了。

他还未答话,又听她说:“要是不困,不如来我屋里坐坐?”

声音不大,但他确定自己听清楚了。立刻全身绷紧。“干、干什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真想扇自己两个嘴巴。这还像个男人说的话吗?于是从床上起来,尽量以一种大大咧咧、泰然自若的姿态朝她走过去。她已换上了件粉色的睡衣——对啦,他想,不要老是刺眼的红色红色,柔和一些不好吗?

卧房里亮着盏壁灯,勉强能看清里面的事物。他进去后,她便把卧房的门也关上了。不是吧,这么快?他的心突突地跳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转念一想,像自己这样聪明又帅气的万人迷,她有这样的表现也不算不合理。

“坐,”她说。

坐?他愣了一下。哦,人家毕竟是女生,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于是就坐了下来,琢磨着接下来,是不是得先谈点儿人生……

她呆呆地望着他。“你坐床上干嘛?”

“那坐哪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那两个打坐用的垫子正摆在前方靠墙的地上。

“你不是说,想学修行吗?”她不无兴奋地说,“我今晚就教你打坐。盘腿会吗?”

她说着,率先走到一个垫子上,坐下。

“盘腿呢,其实并不像一般人想象得那么简单。像我这样……哎,怎么你不高兴吗?”

他咧了下嘴,“没不高兴,你接着讲。”

“像我这样,两只脚的脚心都朝上,叫双盘。不过你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多半腿会疼。可以先从单盘开始,也就是一只腿在另一只的上面。实在不行,就像普通人那样散盘也可以。”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另一只垫子上坐下。两脚随意地放在腿下,做散盘状。跟着她又告诉了他双手的摆放,纠正了他的坐姿,让他双目微闭,舌顶上颚。告诉他如何调整呼吸。

“在修行初期会有很多杂念,这都是正常的。只要一个个看着它来,再看着它走就行了。你越是着急赶它走,反而被它控制了。

“有时眼前会出现一些杂乱无章的小光点,闪两下又消失了。随它去,尽量不要‘着相’。开始吧。”

他于是就照着她说的,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听她问:“怎么样,看到什么没有?”

“没有散乱的光点,”他闭着眼睛说。

“别急,慢慢来,”她安慰道。

“只是每次意守丹田时,就会看到一个较大的光源。光线挺柔和的,象牙色为主,多少带点杂色,在缓慢旋转。”

他说完后,半天没听到回音,就睁开眼。只见她正嘟着嘴望着他,眼中尽是疑惑。

“怎么了?”

“做人要老实,”她语气不善地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想了想,笑了,问她:“莫非,因为我有四个魂,已经跳过修行的初级阶段了?”

“不要骄傲!”她瞪了他一眼,有些气急败坏。“修行的路是很漫长的,切忌狂妄自大。继续吧继续吧。”

他忍住笑,开始入定。这次却没有再看到那个光源,因为面前的世界不是黑暗而是明亮的。

他此刻正站在阳光下的一片草坡上。不光他一个,身边站着她,还有几个小娃娃在一旁跑来跑去。他们在干什么呢?他咧嘴笑了……

感觉腰间一痛,他睁开眼。

“你着念了,”她说。

“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我居然看到同你在山坡上吹泡泡。泡泡一个接一个地飞着,有大有小,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他没有提那几个小孩,他怕她不好意思。

结果她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很难看。有些惊疑不定地望望他,又别过脸去。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问。

她站起身来。“没事。你继续练,我去外面喝口水。”

他坐在原地想了想,想不出自己这番话如何会引起她的这种反应。也许真的是突然间身体不适吧?

于是就再一次入定。这回没过多久,就像掉进了一个深洞,感官与外界仿佛失去了联系。他甚至不能确定如果此刻开口求救,是否还能发得出声音。

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如果自己有什么异样,以她的经验应当能察觉。于是便放心地让自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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