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女人,在我记忆深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那是92年或是93年?反正是个炎热的周末。吃过早饭,我换了大短裤和汗衫,趿拉着旧拖鞋,摇着大蒲扇走出公寓,开始我的三亚微服私访。
同事们告诉过我,千万不要让当地人看出来你是初来乍到的大陆人,否则随时都会从哪儿钻出个人来截住你兜售重口味录像带或连拉带拽地塞给你“野鸡”!现在看来,那个年代的海南,其性产业还是比较符合原生态情调的。现在的社会太不像话了,居然满世界忽悠性工作者为“小姐”,愣是把这个传统敬语给糟蹋成了淑女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敏感词!相比之下,“野鸡”,直白质朴,一步到位,专词专用,既保护了汉语系统的稳定态势,又使涉事双方的负罪感若有若无扑朔迷离。“野鸡”是个好词儿。一师是个好学校。
扯远了,拉回来。还是聊聊三亚吧。我不喜欢现在的三亚,就是因为当年在那儿工作过一段时间,觉得当年三亚的河东河西景致自然清新,魅力无限。
从河东到河西,要过一座大桥,过了桥后向左转就离闹市不远了。我正要继续向前踱方步的时候,后来在我记忆里无法磨灭的那个中年女人出现了。
她在桥边的一座小凉棚下向我这边不断招手:“老板啊,老板!你过来啊,快过来啊!”
我回头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中年女人是在招呼我。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茶水摊。也好,提前补充点水分吧,等到了中午我一定会大汗淋漓的。
女人连忙招呼我到帐篷下的阴凉处坐下。寒暄,开汽水,忙乎了一阵后,她忽然凑了过来,弯腰低头,诡谲的眼神从眉毛下幽幽地探了出来,小声而低沉地问道:“老板,你要不要------野鸡?”
...... ......
怎么办?!怎么办?!组织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老婆考验我的时候也到了!
我不是柳下惠,我喜欢女色。不过我有洁癖,我是不会去碰一个印满无数男人指纹的胴体的,就像无法使用一把公用牙刷。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然后起身就走?这时忽然想起公司同事们的经验之谈:尽量避免这种交流。万一被缠住,要么破财,要么就是破财又破身。但若是硬性挣脱出来,十有八九会挨顿臭骂。既能全身而退又能稳住地头蛇,这是技术活。
“嗯.......我先看看吧!”我暗自打好了主意:不能急着逃走让她嘲笑鄙视,说声没相中就从容离去。这既保住了名节又不至于尴尬,岂不两全其美?
女人大喜过望,兴奋地转身跑到帐篷后面,屁大功夫又颠了回来,将一个圆圆的东西“咚”地一声放到我面前!
“啊?”我茫然无措地望着她。
“野鸡啊!”她兴奋地指着摊床上的圆东西。
那东西我认识,不是野鸡,是椰子,是那种用柴刀疯砍十几下后便可以举起来从小孔里喝几口无味白浆的绿色木头疙瘩。我发誓:如果我有机会去当地小学教汉语拼音,我一定要拼死把一代海南人的舌头拧过来:ye zi------> 椰子。ye ji------> 野鸡!
纠正海南人发音的理想没能实现,我后半生的业余文化生活却被这个土著女人给彻底毁了:此后三十年,每当偶遇风姿绰约左顾右盼的适龄风尘女子,我最快的反应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一种执拗的视听幻觉:一只需要疯砍十几刀后才可以喝的绿色木头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