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记忆 (十二)肉串烧烤

二十年前的长春非常火爆的小吃之一是肉串烧烤店,非常有个性的烤法,炭火烧烤,浓重的孜兰仿佛大烟壳让人上瘾,我和老情人儿每周必去的解馋之地。

来加拿大后,我们仍旧想念着肉串的余香不能自已。发现加拿大人也很喜欢烧烤,不过比起东北的烧烤,真是不过瘾,肉饼烤熟塞进面包中间,这也算烧烤?买了房子后,老情人儿马上买了个烧烤炉,自己动手烤,请朋友来吃,度过无数个愉快的夏日时光。

我心里一直痒痒的,想吃一顿肉串,小心翼翼地跟老情人儿打探。临走前老情人儿曾经自言自语地说不敢带孩子去吃,怕拉肚子,要看情况行事。去哈尔滨的那天儿子尝过烤鱿鱼后突然就迷上了,回到长春后到处找路边摊吃烤鱿鱼,老情人儿看着实在也忍不住了,决定带我们全家去解一回馋。

突然就想起了那是常去的那家店。我们常去的那家就在那条小街的街边,老板是一个来自于吉林小县城的眼镜男,靠着肉串店养着一家老小,为了招揽生意,在墙上挂着和老外的照片。由于我们经常去,很快就和老板混熟了,人少的时候常常和我们攀谈,记得他说他这么卖力地挣钱就是为了孩子能在大城市里学习有个前途,看着我们两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还总是加上一句,能像你们那样有学问。那个时候刚大学毕业,没有什么钱,也不在乎店面的档次,在乎的仅仅是口味。

十几年了恐怕店老板早就挣了大钱干别的了吧,也没敢提。老情人儿上网看评价,在吉大南校区附近找到一家评价比较高的店,打车而去。一说,司机居然不知道那店,好容易才找到那条街,下了车找了半天才找到,站在外面一看,里面没人,黑乎乎的,像是个黑店,老情人儿非常失望,却也不甘,向路人打听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有名的串店,人们皆云不知道。我们只好沿街走走,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家,往里一望,人还不少,喜出望外。

进了店,一看,十几年之后,烧烤也流行新吃法,现在兴自己烤了,每个桌子上都有一个小烤炉,上面架一个大排烟机抽烟,桌子不高,每个人发一个小板凳,好像犯错了受罚似的。入乡随俗,还是落座吧。我们不想自己烤,还是点串让店家烤,羊肉,鱿鱼板,鱿鱼须,板筋,牛筋,腰子,鸡心......那些熟悉的词一个一个往外窜,猛地想起每次在那家店吃,老情人儿都是在点完第一轮串儿后开玩笑地说:老板,再来二斤餐巾纸。不由自主地我也说:再来二斤餐巾纸。儿子问烤餐巾纸吗,当然不是,那为啥要二斤呢,吃烧烤太油腻了老要用餐巾纸。

忽地想起了十几年前某个舒适凉爽的夏夜,我们坐在串店的外面,吃着串,喝着啤酒,聊着天,不知不觉我竟然喝了三瓶啤酒, 两人吃了百十来串串串,以至于老情人儿想起来就说秀色可餐啊......啤酒,好久没有喝了,可是回来的第一周我还是水土不服,拉肚子,又大着胆子吃串儿,斗争了半天还是没敢喝啤酒。老了,当年,吃串儿喝啤酒,还是曾经让老情人儿刮目相看过的呢。于是边吃边和孩子们讲述过去我们吃串的故事,老情人儿喝着喝着,似乎找到了当年的感觉,伸着胳膊喊:服务员,来点......本来有一阵子叫小姐来着,后来不知在哪一年小姐成了一个特殊的职业后,服务员不兴叫小姐了。话音刚落旁边的女儿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地问:爸爸,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一句问话出口,我们差点笑喷, 这个也太经典了吧?女儿被我们的笑声搞得不知所措,紧张兮兮,听了解释后差点尴尬地哭出来。

老情人儿拎着啤酒瓶子对儿子说,来,尝一口! 儿子一本正经地说:十九岁以前不能喝酒!老情人儿笑嘻嘻地说当年你爷爷就是这样要我尝一口的, 就一小口!儿子勉强闻了闻,说酒不好喝,不喝酒。连我都要说吃肉串儿哪有不喝啤酒的理?

酒足串儿饱,打车回府,多么幸福的一顿,不去豪华饭店,没有豪华菜谱,就在这烟熏火燎的街头小店,几乎要蹲在地上,封存了许久的记忆慢慢在舌尖随着孜兰蔓延开来,慢慢在胃里随着酒花蔓延开来,慢慢在脑海里随着一声一声的吆喝蔓延开来......

写于201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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