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的儿子(续)

                  三战“四懒陀”

文革后期,学校没多少课上,学生拉帮结派,打群架,不好好学习。上面讲到支书的儿子与我正面冲突后,他开始找人帮忙报复我。

“四懒陀”在他们班是个出名的死缠烂打货,永不言败的麻烦制造者,找人打架,他是第一个好帮手。

“四懒陀”真名叫四蘭子。他大哥叫鹅蘭子,生长在困难时期,吃不饱,人们戏称“饿蘭”;他排行老四,理所当然叫四蘭子。“四懒陀”的绰号是因他们兄弟比较懒,才被大家給起了懒和尚绰号。四蘭比我长一岁,高我一个年级,长得高我一头,还有点蛮力气,住我家窑洞后排,我们俩家父母关系很好,他父亲经常晚上跑到我们家跟我父亲摆龙门阵,他妈见了我妈也是绘声绘色的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个没完。他们家老妈是个很有趣的人,天生得幽默风趣,人家从来没想要逗笑你,你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并且讲的都是些日常的家长里短,真是笑死人不尝命,如今电视上的喜剧演员不能比,这是自然原生态表演。他们院有口井,多少人打水时都喜欢与他妈逗乐说笑,聊上半天。

我跟三蘭关系不错,每年放秋假时跟他们兄弟俩一块放羊,那时我父亲管理护秋,看田,和村里治安,他们俩仗着跟我一起,经常偷生产队的庄稼喂羊。三蘭姥爷会点武术,三蘭耳听目染也会几招,我经常跟三蘭切磋,学习一倆招,如扫堂腿,黑虎掏心,摔跤之类;三蘭喜欢看他姥爷留下的古书,还经常根据我的生辰胡掰给我算算命,什么火命,未来职业是跑马艺芸芸•••••。四蘭和我在一起放羊时有他三哥压着,我们从来没有发展到真正动手的地步,每次刚要翻脸时被他三哥喝住

三蘭也有不少笑话,兄弟多穿戴破烂,他妈懒得管理他们,衣服经常破烂地露着白花花的棉花,没人重视他们,所以,他们兄弟俩从小就放飞了自己,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顽劣孩子一类。七七年恢复高考,根红苗正的三蘭没费周折报名参加完高考,有道政治题:什么是三面红旗?他在街上對着满街的人吹牛讲高考的题目太容易了,他答的是:国旗,党旗,军旗。(应该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多少人都知道的答案,人们笑话三蘭也能报名考大学?

言归正传。

支书儿子和四蘭是奶兄弟,四蘭妈曾经奶过支书女儿。所以,支书儿子处心积虑地拉拢同伙为自己报仇,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都算上了。第二个是大我四岁的孩子叫欢,这孩子奶奶是支书本族,父亲在他刚出生就去世了,早早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人精头滑,不像四蘭那么轴那么倔。欢跟支书儿走那么近无非是想将来人生出路沾点支书的光。四蘭虽然人倔犟点,也不外乎想将来沾沾光,跟支书的儿子混不吃亏。

第一战是在那年冬天的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四蘭无故找麻烦,正好下过雪,地面特别滑。我真不想和他纠缠,他拉扯着我不放,让我用三蘭教的格斗技巧一脚轻松踢翻在地,正好让我们班的班主任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这位老师不问青红皂白,拉住四蘭没头没脸臭打一顿。好学生和赖学生的待遇差别就这么大。老师一定是运用了“推定有罪”原理。

第二战是放冬假后,我和支书儿当年的铁哥喜一起玩,一起学习。喜是个学习数一数二的拔尖生,现在成了我的铁哥,支书儿能不生气吗?让他们三个堵在了当街,四蘭太傻,第一个上来与我撕打。四蘭手臂长,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把我打倒在地后,他又上来打我,没想到我锁住他的双腿一头顶翻在地;四蘭被我骑在背上抓着头发像抓着失控的野马,这时我发现鼻孔流血了,我愤怒地发疯了似的,拉下棉鞋疯狂地抽打四蘭的头和脸。这可把他们确确实实地镇住了,支书儿子急着推欢上前助战,滑头鬼欢死活不上。可恶的是一群大人围着看热闹,最后被喜当大队长的二大爷拉开。四蘭还是不依不饶。

第三战,没过几天,又在东堡的中心碰面,这儿是大人小孩的活动中心,满街的大人小孩,聊大天的,到处跑蹿的,还是四蘭一马当先,支书儿子和欢二人在后面助战。这次还是他三哥的摔跤术帮了我,让我侧身拌腿猛摔在地,让我骑在身上,他还挣扎着要抓地上一尺远的石头,手够不着,央求一个围观的小子给他踢过去,被我喝退后,大我一岁的堂哥递给我一块石头,我把石头抓在手里,放开了四蘭。四蘭看着我手里的石头悻悻然离开了。

回家后,我一身泥土闷闷不乐,我哥断定我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他一边砍羊骨头一边笑着问喜谁胜了,喜绘声绘色地讲了过程说我胜了。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兄弟多,彼此打群架是常事,如果你自己不硬气,谁都帮不了你。所以,我们小孩打架家长基本上让你自己解决。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找麻烦。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了与我的战斗,也许四蘭不愿当枪使了,也许他们内部不和,分道扬镳了。

虽然这些是小孩子的打闹,与今天的中美关系多么相似啊!拉帮结派,各怀鬼胎。关键时刻还是需要靠实力讲话。手里攥块石头,放开你又怎样?量你都不敢回手,动手要好好地想想后果。孩子们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就不信这些大国想不清楚。

我對文中提到的人作个交代:

八十年代初,农村包产到户,分田分地,农村一夜回到了解放初。大队的房产被村民拨了顶,墙砖,石头都被撬走了。满山的树被砍个尽光,机井的电线电缆被割了,农民天生骨子里具有的那种破坏精神一夜之间解放出来。变天了?人们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對支书毕恭毕敬,热情有加了,支书一夜之间变得不再讲话。支书儿子开着从大队买过来的大货车,成天在山上山下盘煤,八十年代我在高中念书时从县城回家曾经搭过他的车。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一路上也没多讲话。但彼此小心翼翼,很礼貌,很尊重。据我外甥讲前几年他在煤矿上当会计,给他姐夫管金库呢!

九十年代初,欢曾经到我的办公室看我,那时他已经自己当老板,在经营五金配件生意呢!

三蘭二十年前跟着我哥做买卖收羊毛,山西,内蒙到处跑。

喜八三年考入工大,毕业进入一个设计院。做高级工程师呢!

四蘭在村开山打石头,捎带种点地。过年跟发小喜聊天,听发小讲四蘭开山出事故去世了。这么年轻就走了,太为他惋惜了!面对生死,我们小时候稀里糊涂的打斗,惭愧的不值一提!

我们本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渡过那鲜花般的童年,做一个认认真真地读书的乖孩子,不野蛮,不粗鄙,有教养。只是觉得本不该发生盲流般的打斗故事,让那个无聊的文革时代催生了。叩天问地,这對年幼无知的我们公平吗?

溪水在北美 发表评论于
朴实感人
雁门人 发表评论于
谢谢鼓励!
smithmaella 发表评论于
真实的故事感人,愿所有的小伙伴们生活好、身体好!请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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