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金森(Dickinson)《有一束那样的斜光》(Fr320)

(这是一首读狄金森绕不过去的著名诗作。或许春暖花开时读来,诗中的绝望情绪会有所冲淡。)

(Emily Dickinson,1830 – 1886)

0320.  有一束那样的斜光

(美)狄金森

舒啸 译

有一束那样的斜光,

冬日的下午 -

令人压抑,犹如主教堂

曲调的沉重肃穆 - 

 

它给予我们,天堂的伤痛 -

找不到伤疤痕迹,

但是内在的不同 -

才是意义 - 体现之地 -

 

谁也不能传授 - 一分半点-

它是注定的绝望 -

帝国的苦难

向我们从天而降 -

 

当它到来时,山河聆听 -

阴影 - 屏住呼吸 -

当它离去时,就如同

死亡表情上的距离 -

 

(J258 / Fr320)


译记:据学者估计,这首名诗大约作于1862年初。该诗于1890年收入第一部狄金森诗集时,编辑者(狄金森哥哥的情人)为它加了个标题:《冬天》,或许是为了冲淡诗中强烈的感觉。这里的主题是“绝望”,而狄金森的“绝望”比现在意义的“绝望”更“绝”。因为“绝望”就是放弃了希望,而放弃了希望,在狄金森的时代,就是放弃了被救赎的可能。

几年前,我在纪念西贝柳斯诞辰150年时的一段话也可以用到这里:“...在那里,阳光并不带来任何温暖,而是为冰冷死寂无力地涂抹一些色彩,即便红色也是冻僵的。而你又清楚地知道这些色彩稍逊即逝。若是身处黑暗里,尚可以希冀黑暗最终消逝后的光明。而这里,太阳的存在只是展示了就连最光明的时刻也是如此冷酷,是为了证明彻底的绝望与沉寂。

 

狄金森把宗教的意象、自然的景象、和人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寒冷的冬日里西斜的光线,压抑而沉重,象征着希望的消亡。而这内心的痛苦,无人可以帮助、也无处躲藏。

 

最后四行则是这斜光的整个来去。来到时,万象注目。消逝时,则死亡一样冷漠、毫无生气,与生命阴阳相隔,有着天地生死的距离。这是彻底的绝望。

(西贝柳斯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


Dickinson 原诗:

“There's a certain Slant of light”

There's a certain Slant of light,

Winter afternoons —

That oppresses, like the Heft

Of Cathedral Tunes —

 

Heavenly hurt, it gives us —

We can find no scar,

But internal difference —

Where the Meanings, are —

 

None may teach it  — Any —

'Tis the Seal Despair —

An imperial affliction

Sent us of the Air —

 

When it comes, the Landscape listens —

Shadows  — hold their breath —

When it goes, 'tis like the Distance

On the look of Death —

(J258 / Fr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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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诗歌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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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海风随意吹' 的评论 : 承蒙海风惠顾、鼓励。译诗的确自讨苦吃,不过喜欢上也就苦中作乐了。
海风随意吹 发表评论于
诗歌非常难译,非常佩服。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蓬莱阁' 的评论 : 我的理解是狄金森在极写这道斜光的绝望之“绝”:它已是绝对、已是极致、已是注定、无从躲避、无法分析、无法近似、无可增减,也就没有什么再可teach。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暖冬cool夏' 的评论 : 多谢暖冬鼓励。我开始接触西贝柳斯交响曲时,多是听一、二、五,现在更多是四、七了。第4实在沉重。而狄金森这首诗也属于那种越咀嚼味道越重的。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大马哈鱼' 的评论 : 谢谢大鱼光临。唉,这也是诗人的老毛病了。:-)
蓬莱阁 发表评论于
第三节前两句我还是不太理解,舒兄能否解释一下?尤其是”teach”一词。
暖冬cool夏 发表评论于
这篇是在电脑上读的,一打开,音乐就出来了,这么沉重,我得关了它:))
这首英文读了三遍,还是不太懂,读了舒兄的译作,懂一些了,舒兄的最后两段注释写得好,阴阳两隔,明白了这个distance。
any-- 一分半点,译得好!
大马哈鱼 发表评论于
诗人的描述,让一束光有了生命!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如斯' 的评论 : 问好如斯。面对了《夜巡》,才真正意识到其伟大,也才知道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夜”巡。进而知道那幅杰作是如何改变了伦勃朗以及他一家的生活,知道他妻子以及他本人的后事。以后再看他画作中集中的一道光亮,深感其重。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spot321' 的评论 : 谢谢点点光临。希望这首诗触发的负面情绪没有压过其艺术成就。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星如雨86' 的评论 : 谢谢惠顾、鼓励。高兴星如雨喜欢。狄金森将近1800首诗作并非篇篇珠玑,然而佳作实在众多,而这首又是其中上乘之作。
如斯 发表评论于
唤醒记忆:冬日惨淡的光线斜射进教堂的窗户,落在伦勃朗妻子墓址(他后来把墓地卖掉换钱)上。光线很快就移开了,墓沉在暗里。就是这样的绝望。
谢谢好诗好译。
spot321 发表评论于
同意菲菲!悲情的诗句配上凄凉的音乐,令人心情非常压抑。
星如雨86 发表评论于
“当它到来时,山河聆听 -
阴影 - 屏住呼吸 -
当它离去时,就如同
死亡表情上的距离 -”

原来可以这样去写灰色冬日“被冻僵”的一抹光,这大概是最绝望的阳光了。

舒兄好译,音乐和注解跟加深了对这首诗歌的感受,谢谢分享!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觉晓' 的评论 : 多蒙觉晓驻足。所言正是,这首和《在脑子中,我觉到了一场葬礼》(Fr340)都是作于1862年,狄金森32岁时。

诗是小众之小。能有朋友共享,殊为难得。谢谢鼓励。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cxyz' 的评论 : 谢谢小C。这也是首评点众多的狄金森。一般的狄诗选也不会少掉它。
舒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谢谢菲儿光临、鼓励。在Anchorage曾循着舒曼钢琴曲进了一家商店,店主是芬兰人,而先生是挪威人。我问她为什么不放格里格或西贝柳斯。答曰:西贝柳斯太“重”,怕顾客受不了。:-)
觉晓 发表评论于
与《有一种光线存在于春天》不同这束冬天的光线如此冰冷,借得西贝柳斯音乐里的北欧冷寂。
细看,这首与《在脑子中,我觉到了一场葬礼》创作时间接近,比后者早一些。可见狄金森陷入痛苦困境。
读舒啸的译诗,常感-谢谢你分享诗,一束光线,穿越纯文学大门的缝隙。
cxyz 发表评论于
还是得等看完注解才能很好地理解
菲儿天地 发表评论于
西贝柳斯第四交响曲一放,更加觉得沉重,窒息起来,舒兄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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