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笨小孩的世界之十六)

岁月匆匆,看往昔,我们有遗憾、不甘、抱怨。其实岁月从不欠我们,时间对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让我们用柔情拥抱岁月,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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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黄敏儿作品(作者画语:彩云归来!)

如今的世界很不平静,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台湾海峡,更是风高浪急。在台湾我有不少朋友,有一部份是佛门法师,他们的善良,他们对世界的包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执着和传承,令我动容。如果大家抛开彼此的政见,是否世界就会平静很多。笨小孩是小人物,可能追求的只是小我的世界观。但如果经历过战争,生死,众叛亲离的前辈们,在最后的生命阶段,你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吗?如果岁月可以回头,他们最希望的是什么吗?

笨小孩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一代人,一直生活在和平社会。认为我们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直到笨小孩偶遇了一位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战争的军人,听了他的肺腑之言后,才顿悟了,才感受到和平的珍贵。那是在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是在一次飞行旅途上,邻座一位老先生的神态引起了我的注意。从香港机场到日本东京,一路上,他都是闭目养神。三个多小时的旅程,他的姿势居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毕竟是古稀之人了,我担心他的身体会有什么突然变故。直到飞机开始降落时,他才睁开眼睛,看来他是单身一人出来的,而且好像心情不太好。

下了飞机,我们一同到候机室,在那里他依然是闭目养神。很巧合的是,换乘飞往美国的飞机后,他仍然是我的邻座,因此,我们互相打了招呼。此后的空中旅程,彼此便开始交谈了。

从言谈中,我得知他十多年前从台湾到美国定居,今次是取道香港回大陆探亲的。他告诉我,尽管他已入籍美国,但他希望生命终结的时候,会留在大陆,而且正在实施这个计划。出于好奇,我对他感起兴趣来。我认真地打量一下他,从身材上看,年轻时,他一定是个魁梧的人,从眼神,端正的鼻梁到棱角分明的嘴,整张脸尽管已刻下了岁月的风霜,但依然令人感到英气犹存,我猜想他过去可能是位军人。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开始从各方面试探他。说来也奇怪,他对我毫无戒心。可能他看我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在飞机上又实在太闷的缘故吧。他与先前的神态判若两人,很有兴趣地向我介绍他在大陆旅游的见闻。他津津乐道地讲述北京故宫的历史、天坛的典故、南京中山陵的宏伟建筑、杭州岳坟等地的故事,他似乎对中国历史很通晓。

但当他讲到回故乡山东探亲的时候,神情又变得深沉起来了。他沉思一会儿,便打开轻巧的手提皮箱,取出一叠相片递给我看,其中大部分是他在各地旅游的相片,但有一张我觉得纳闷:照片上一位老人正伏在一个坟头上哭泣。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孔,但从衣着和外表上看,我知道是他。那座坟,看来是一座较古老的坟了,我想他哭得如此伤心,坟里埋的一定是他的父母吧,或者是当年留在大陆的发妻。他看出我的疑惑,就对我讲,你想知道那里面的人和我的关系吗?我点点头。于是,他向乘务员要了一杯咖啡,神色沉重地对我叙述了一段悲凉的往事……

刘佑局大师作品(作者画语:本是同根生!)  

“那是民国三十二年(即公元1943年),那时的中国大地正被日军的铁蹄肆意践踏着,我和那座坟里的人,当时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我们曾一同考上了北京大学,又是同乡,也都姓陈,我们的双亲是很好的亲戚。我十六岁那年成了孤儿,全靠他父母收养了我。他的曾祖父是晚清举人,父亲是乡村教师,为了供我俩上大学,他父母连家传的古董都变卖了。我当时很感动,发誓日后要好好报答两位老人家。我的那位兄弟比我大三岁,我们很要好,在其他方面很合得来,但一谈到政治,彼此观点便有分歧了,我们时常争得脸红耳赤,结果总是各持己见。后来我们终于分道扬镳了,临分手时,我们都立誓:'为了中华民族,甘洒一腔热血。'后来他加入了共产党的军队,我加入了国民党的军队。但当时我们的理想却是一致的,都是要打倒日本侵略者、挽救中国,只不过是信仰不同罢了。我们分手两年后,在一次战役中,我立了功,升了官。但我的那位兄弟,却在那次战役中战死沙场。这件事我是隔了一个月后才知道的,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尽管他不是倒在我的枪下,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是自己的枪打中了他,我一直无法从这种感觉中解脱出来”。

事后,我托人送些钱和衣物给他妻子及我的养父母,因他留下一对不满两岁的双胞胎儿子,生活一定很困难。但几次送去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了。我内心感到很不安。1949年,我随军队到了台湾,从此就没有他们的音讯了。但我内心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没有减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剧,有时还梦见和他在争论,时常从梦中惊醒。我总怀疑是他的灵魂在责备我,我无法将这些往事从记忆中抹去。

后来,在无法取得心理平衡的情况下,我决定趁有生之年回家乡一次。通过朋友的帮忙,我和大嫂取得了联系,我们开始通信来往,可能是由于时间的流逝,他们似乎对过往的事淡忘了很多,很少谈及过去的事,只询问我的近况,介绍了家乡的变化。大嫂还在来信中告诉我,两位老人已经去世,临终前一年还不时提及我,惦念我的下落。大哥的双胞胎儿子已经各自成家了,大嫂已退休安享晚年。来信多次希望我能回乡一叙。我在亲情催促之下,稍做准备,就起程回去了。在家乡停留了十天,他们热情地招待了我。我看到家乡的变化很大,尽管他们的生活水平还不可能跟美国相比,但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安然和愉快。临别时,我们都哭了,他们希望我常回来,我则要求他们能在我的养父母及兄弟的坟旁留一块空地给我,让我百年的时候能在那里安身。我生前无法诉说一切,让我在黄泉之下能倾诉别离。他们表示理解,欣然答应了我的要求。就这样,我带着他们的热情祝福回来了。这次回去,尽管心理上得到安慰,但心情却像波涛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刘佑局大师作品(作者画语:千年传承!)  

我意识到老人的故事讲完了。却不知应该对他讲些什么?安慰吧,似乎不需要,同情吧,似乎无必要。当他的神态恢复时,我对他表示理解,他很高兴,对我说:“尽管你生活在美国,但你依然是中国人,不管你如何努力,因为你的面孔,西方人永远不会把你当作自家人。”并问我:“你关心不关心两岸的局势?你是否希望海峡两岸和解?”我很坦白地说:“我无所谓,因为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想不到我的回答激怒了他,老人激动地说:“小姐,你好幸运!你年轻,你没有经历过战争,你没有多少沉痛的往事!但你不知道西方有些人经常拿大陆和台湾的关系作话柄,作为他们报纸杂志上耻笑的内容吗?每当有人问我,你是台湾人,还是大陆人时,我就难受,我会大声回答:什么台湾人,大陆人,都是中国人!不是吗?都是炎黄子孙,只是像吵了架的两兄弟,赌气分开了,就像我和我的兄弟一样,虽然分道扬镳了,但是我不管到哪里,还是系着那缕不断的情丝……”说到这里,他已激动得说不下去了,一阵沉默。我看着他,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涌上心头,是惭愧?是不安?还是他的话激发了我的民族情感?

临别,他告诉我,他打算将所有财产转回大陆,在家乡建一座大型图书馆和一座比较先进的医院,然后在那里安度晚年。他的太太早已去世,四个儿女分别在西德、荷兰及台湾,他一个人在美国很孤单,倒不如来个叶落归根。

当飞机降落在底特律机场时,我们分手了,因我还要转机到纽约。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尽管我和他素昧平生,但是,他以及他的故事恐怕很难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了。

 

很多年了,有时候会想起这位素味平生的老人家,希望他能如愿在他的故乡安享晚年,了却心愿!

星空下的哲理名言:

(1)When it comes to family, we are all still children at heart. No matter how old we get, we always need a place to call home.

面對家人的時候,在我們內心深處我們始終覺得自己還是孩子。不管我們年齡多大了,我們還需要一個稱之為家的地方。

(2)While there is life there is hope.

 一息若存,希望不滅。

(3)the good seaman is known in bad weather.

驚濤駭浪,方顯英雄本色。

(4)Each man is the architect of his own fate.

每個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建築師。

作者简介:张允遐,中国财经出版社合作作家,【滚滚红尘美利坚】作者。该书被中国各地图书馆和美国公共图书馆收藏。

【中国作家协会】评定为海外优秀作家。

并多次获得中国中央电台、中国侨联等高层次的文学奖项。

多年来共发表了不少颇有影响力的作品,其中得奖作品十多篇,并由北京电影学院改编成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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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老人的心情,这位台湾老人内心是中国人的想法实现了没?他是台湾人可以有双重国籍,台湾还承认他为中国人,可大陆承认一个入了美国籍的台湾人为中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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