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那年,我从帝都的大学毕业,学校往年都有的各系的毕业典礼都取消了,只是在临毕业前,系里要毕业的学生一同聚了次餐,照了个毕业照,就算举行仪式了,毕业时的感觉与六四前天地之别,那时北京市民见到我们大学生都说,他们完全支持我们学生运动, 自然有些爱国青年学生的自豪感; 六四后这场运动就被定位为暴乱,所以毕业时感觉灰溜溜的,只想早点回到南方老家。
另一种感觉是,虽说对国家民族前途悲观,却也庆幸自己准时毕业,否则学生运动再继续下来,何时可以毕业? 中学大学学的马列辨证法不自觉地就用在思维上。
六四运动过了32年,我作为亲身经历者,仍然难以忘怀,也许从那时起,理想主义才开始暗淡,才对这个国家的当权者开始怀疑; 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文,当年高考都快会背了,旧社会的部队或者警察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必须遭到谴责,那新社会呢?
仔细想想,一个学生或一个市民就因为高喊几句口号,或者往坦克扔一两块石头,而死于非命,是何等的悲哀。如果不是理想主义主导,为民族争民主自由,反贪腐,只管躺平了,何至如此?
18至30岁的年轻人,如果活到今天就是50,60岁的人,应该也娶妻生子,过上天伦之乐了,只为了看不见的民族,看不见的民主自由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某种程度上是他们自己和他们家人的悲剧,这个民族的重大责任当年似乎也只是由他们来承担。
每每看到受难的人,心中不免悲怜,本来可以活到七八十岁的人却因一场意外而失去生命,这是人间的悲剧,而大部份人对此却无能为力。
想想如今六四殉难者的家属,当年他们的子女为这个民族的理想而奋斗,到头来连个正常死亡的名份都没有,这世道对他们是如此的不公平。
人性是自私的而且是健忘的,六四殉难者,如今80后90后的知道多少; 就是我们这一代,又有多少人仍然记住他们,再往前,又有多少人知道70年多前的国民党的抗日英雄。
人性本没有那么善,社会本没有那么多的公义; 然而,无论如何,每到六四,我只想默默地点支蜡烛,纪念1989年六月四日为这个民族的理想奋斗而失去自己生命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