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大家下午好:
自从几天前载漪把义和团放进了北京城,不要说洋人,就连你们也不敢出家门了是吧?开不了碰头会,咱们就在电话上聊聊吧。 电话对于大家还是个新鲜物件,可听说上海已经用上了快二十年了。北京落后了,才刚刚用上,这个要尽快普及,比飞鸽传书快多了。
下面咱家要讲的话都是给自家人听的,不可以让接线员听到,接上线以后,就让他们撤出机房吧。
本来想春暖花开时找个机会和大家一块乐呵一下,没承想自打进了庚子年,这一拨一拨的烦心事就没消停过。
上一个庚子年,咱家才五六岁,还是个小孩子,许多的事都忘了。只记得咱家的阿玛,一个负责翻译满汉公文的小小的八品笔贴式,终日战战兢兢的,生怕丢了饭碗,养活不了一家老老小小。
咱家那个阿玛呀,大家也不要笑话他,就是爱占点小便宜。自打咱家被选进了宫,他就在外面见谁跟谁要红包,多少都不嫌恶,还总说一分钱也是爱。他是穷怕了,只可惜,要了一年,人就没了。
咱家二十六岁那年,英法联军来了,那时文宗皇帝要去承德巡狩,呵呵,巡什么狩呀,逃命而已。当时咱家还年轻,仗着文宗恩宠,胆子也大,就想学历史上的巾帼英雄,力劝皇帝留下来与洋人一战,结果惹怒了文宗,差点就要把咱家废了。现在想想啊,真是少不更事啊,当初如果文宗听了咱家的,我大清早在四十年前就完蛋了。
是呀,我大清没有宣传的那样强大,那些大话用来骗骗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忠顺的工商者还可以,用来骗你们,你们谁会信?呵呵,庆亲王说他信,他要是信会把银子都存在美利坚国的花旗银行,大布列颠国的会疯银行?好好好,庆亲王啊,你也不用辩白,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咱家也不会真的去派人查你。
咱家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是跟庆亲王一样,心口不一,敢跟咱家说真话的寥寥无几,这咱家也不怪你们,谁心里还没有个自己的小九九呢?
六年前黄海海战我大清输了,咱家知道有人私底下怪咱家把海军的军费挪用了去修园子。咱家难道不知道有了坚船利炮才会打赢海战么?咱家真的那么需要一座园子来当寿礼么?你们都是图样图森破呀,咱家这是为了我大清的江山永固呀。
有的人不明白咱家的苦心,说咱家卖国,可咱家卖的是汉人的国,保的是我满人的江山呀。
江山是国么?幼稚!
乾隆爷当年就说过,中华不是我大清的国家,只是我大清统驭的疆土。不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不过是想要一个发财的机会,那就给他们好了。我大清这些年的库银,有七成以上是来自海关的关税和租界的租金,靠那四万万的种田人的人头税,你我还不喝西北风去?
大家都明白,我大清是马背上得的天下,玩不来水上的东西,可把海军交给了汉人,就等于养虎遗患,如果再任其做大,你我被“驱逐鞑虏”的日子,还会远么?
洋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可以依靠的力量,即便是一时半会儿对我们不友好,也不过是癣疥之疾,而汉人才是我们心腹之患,不要忘了当年蒙古人的下场。
甲午年和日本那一仗,是咱家决定打的。那时除了一个海关总署的赫德《见《红顶洋人》),有谁会认为我大清会输?可咱家知道,这场仗是必输的。输对于咱家来说就是赢。所谓的输,不过就是割地赔款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会影响你的,还是会影响我的吃喝?不会吧?!可你看看那些洋务派,是不是就消停多了?
再往前数上十来年,那场清法战争也是咱家决定打的,人人都说大清赢了,有赢了还赔钱的么?呵呵,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咱家才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话咱家不是第一次说,以后也要说,这是咱家的心里话。洋人只要承认我大清政府的合法性,要多少钱就给多少嘛。上回李鸿章拿回个带血的马甲给咱家看(见《爱国青年的一枪,正中了李二先生的下怀》),说挨了这一枪给大清省了一亿两银子。呵呵,多大的事呀,我大清四万万五千万人,一人几钱银子拿不出来么?
前天,咱家让总理衙门给列国公使下了通告,让他们迅速撤离北京,他们不理解咱家的苦心,还以为咱家要害他们,不肯走。结果昨天德国公使就被端郡王的人给杀了。端郡王恨洋人咱家是知道的,是洋人阻碍了他的儿子溥儁上位,可咱家也要给你载漪打个预防针,万一局势控制不住,洋人要拿你是问,咱家也保不了你。你呀,还是太年轻。
今天上午,咱家给十一国下了十二份宣战书,列位可能都已经看到了。有人私下说咱家的话多有不实,会让洋人抓住把柄,可咱家这些话并不是给洋人听的,而是给那些汉人听的。只要汉人相信咱家是为了他们而与洋人开战,咱家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咱家为什么会如此畏惧在咱们面前低眉顺眼的汉人?不为别的,他们太能生了,如果有一天我们满清人也这么能生,咱家还会提心吊胆地防着他们么?
几天前,咱家在御前会议上说:“为了国家江山,咱家不得已而向各国宣战。”咱家也说了:“福祸难料,如果打败了,不能把罪归在咱家的身上。”
咱家为什么要说这话,因为咱家知道,这回也是必输的,靠那些装神弄鬼的拳民能消灭用洋枪洋炮武装的洋人?咱家没那么蠢的。
拳民是一个工具也是一个隐患,能用的时候就用,不能用的时候就弃。能用的时候用来打击洋人的气焰,不能用的时候用来消减洋人的火气,里外都是对咱们有利。
现在这些拳匪做大了,靠朝廷来收拾残局,一是损耗不起,二是名不正言不顺呀,借洋人之手,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精壮的汉子都是汉人,都是从前的反贼。没有洋人他们要杀的就是咱家和你们,挑起他们与洋人的鹬蚌相争,谁人会得利?当然是我们满人嘛。
咱家也预料到了,洋人一来,咱家还可能和当年一样去巡狩,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会怎么样?赔钱呗,只要花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钱赔的越多,老百姓就越恨洋人,我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也就越稳固。
好了,别的也不多说了,挂机吧。
慈禧于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公元1900年6月21日)
作者: 胡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