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休整了一晚的北路军便开始继续进发。
穿过昨日激战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一路上除了零星抵抗再未遭遇成规模的敌人,看来经过昨日的决战,主城区的精英内务军已被基本肃清。几个小时的急行军后,大部队即将按计划在十点之前兵临最后的内城区城下。
站在高处的邵凡指挥着北路军前进,远处内城区那巍然高耸的大门已然遥遥在望,这时侦查机发现前方有几辆军用越野车簇拥着一辆轿车正向这边靠近,轿车上绑着白旗,不禁令他有些好奇。
车队在大部队前面停下,一个西装革履、面颊白净的中年男子提着个小小的手提箱走下车来,手持白手绢向这边挥了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下代表部长大人以及党和政府前来交涉。"来者扶了扶眼镜,彬然有礼的说。
“交涉?”一虎走上前检查过对方没有携带武器和危险物后,皱起眉宇道,“我们都快要端掉你们的老巢了,还有什么可交涉的,你们只需要明确表示是投降还是负隅顽抗就行了。”
来使没有理会一虎的挑衅,只是明确说道:“请务必将我的来意告知你们的指挥官——邵凡阁下,我带着部长大人全部的真诚,代表党和政府向邵凡阁下交涉双方休战和他的一些个人事宜。”
听到“个人事宜”四个字,邵凡心中便明白了什么,他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严肃镇定的面对着来使。
来使上下打量了邵凡一番,简单示好后又扶了扶眼镜道:“部长大人听闻阁下的大名已久,在他心中阁下是毫无疑问的正义之士,只是面对问题有些激进了,很多矛盾其实都是源于没有得到及时沟通的误解,只要双方加深沟通、相互了解,也许就会化解误解和矛盾,甚至化干戈为玉帛,让……”
“请长话短说。”邵凡冷冷打断了他,“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听这些官话,直接开门见山吧。”
“呃……部长大人想让我单独告诉你,关于那个名叫‘夏诺妍’的女孩的一些消息。”
果然如此,一听到夏诺妍的名字,邵凡的心仿佛被触到了最痛感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如今作为肩负重任的一方统帅,绝不适宜在这种时候儿女情长,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安危摆在面前……他的心绪揪扯纷乱,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看邵凡举棋不定,一虎上前说道:“邵凡,我看他们就是想拖延时间,老谋深算不知想耍什么手段,干脆打发他们走得了。”
“不。”一番斗争之后,邵凡还是无法罔顾自己的内心,他望着来使道:“怎么个交涉法?”
“部长大人希望能和您进行单独的交涉。”
“我不希望是单独的交涉,我也没什么可以向战友们隐瞒的。”
“作为最高级别的交涉,我认为只有部长大人和您单独面对面才是最合适的。”
邵凡表示明确的拒绝,声明对方若是一再坚持单独的面对面,则实无继续交涉的必要。
于是双方进入旁边的一座大厦,邵凡除了带着雷霆、白琳娜、秦绯月和KNG军团的一名队长外,还从北路军常规军带了一名士兵跟随,这样北路军每一方都有了自己的代表。
在大厦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来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箱子里是套全息成像设备,先前已经被一虎彻底检查过。
教统部长,这个专制政权的最高主宰,虽然邵凡曾在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但他一直给人神秘无常、高深莫测的印象,如今几乎面对面的出现在眼前,这个犹如谜一般存在的老人仿佛让一切终于揭开了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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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教统部长好似发表新年致辞一样端坐在办公桌前,虽然精神依旧,却看上去比以往略显苍老,头发也有段时间没染了,斑白的鬓发下略微削瘦的面庞老态纵横,只是那双不大的眼睛还是那么奕奕炯炯,近近盯着邵凡投去一缕和蔼慈祥的笑容,也许是这种笑容邵凡曾在电视新闻上看的太多,觉得不仅夸张虚伪,竟至有些厌腻了。
“邵凡,我们终于算是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啊。”教统部长沉着而不失洪亮的声音传来耳畔。
“彼此彼此吧。”
“恐怕你有所不知,做出这个决定我面临着高层顽固派空前的反对和压力,促成这次会晤真的来之不易,所以我希望这次会谈只有我们两人进行,让我们双方怀着最大的诚意开诚布公,珍惜这和平的最后机会。”
“不单独对话就是不够开诚布公、不珍惜和平的机会了?”邵凡反问道:“部长先生,您不愧为一代枭雄,到这种时候了还不忘离间我跟我的战友们!当年曹操阵前离间韩遂叔侄俩用的就是这种技俩,这就是您所谓的诚意吗?大战在即,不存在什么单独的对话,想交涉什么,我和大家一起奉陪。”
“你实在多疑了,我绝无离间你们之意。”教统部长响应道,“你不赞成单独会晤我当然可以理解,虽然这有些遗憾,但也正说明你是个讲原则的人,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听着听着,邵凡实在有些不耐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夏诺妍在哪?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拿她的安全来要挟你?的确有人这么想,但被我拒绝了。她就在部里的地下基地,现在很安全,将来也会很安全,因为她是导师的后裔,身上流淌着神圣家族的血,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邵凡听到如此,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部长先生,时局既已至此,何必还要再作无谓的顽抗,与其造成更多的流血牺牲,不如听我一劝,体面的下台吧,只要你下台,将党、政、军大权交给一位具有坚定民主改革倾向的接班人,这场革命便可以正式移到谈判桌上。只要你主动放弃权力,我们一定会保护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而且无论你将来会面临政敌可能怎样的清算,都会得到公正的对待,如有必要,我甚至可以尽全力劝说会长对你行使特赦权,因为对一个崭新的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向前看而不是对过去的清算!”
“我明白你的好意,也相信你的真诚。”教统部长缓缓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时局虽然危急却也未必如你所说,你们中部战场的军队现在战况如何?难道不是进展缓慢陷入被动了?只要政府守住京城,等待主战场的决定性胜利,最终消耗不起的将会是你们。”
听对方这么说,邵凡失望之余也清醒了几分,“既然不准备投降,你就是想拖延时间了?”
“我只是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其实很多矛盾都是源于没有及时沟通的误解,在你心中我是这个政权的最高主宰、罪魁祸首,但或许是你误解我了。”
“误解你?”邵凡不禁一笑,“我真不这么觉得。”
教统部长沉吟片刻道:“刚才我对你说,做出交涉的决定我面临着高层顽固派空前的反对和压力,其实不止这一个决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很多限制自由、加强管控的内政都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来都是一个改革派,隐忍的开明派,却不得不向高层那些顽固势力妥协,为了真正的改革,我必须先集权,把他们一个个扳倒,只有扫除了变革的障碍,才能进行开明的变革。长期以来,我和高层顽固势力的斗争陷于胶着,他们背后有很多前任甚至前前任高层党政元老,我一时进退维谷,甚至有些地方不得不顺着他们的意图……”说到这,教统部长深深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那些顽固势力见势不对望风而逃,纷纷带着家眷去了国外,我没有拦着他们,随他们去吧,我现在最牵挂的不是你争我斗,而是我心系已久的改革,可眼下困难重重,只有得到你的帮助才能将其促成。邵凡,让我们的国家回到正轨吧,让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吧,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时代需要你,让我们携手合作开启真正的改革,化这场国家的灾难为凤凰涅盘的历史机遇,你看如何?”
“这么说是我们误解你了,之前觉得你大搞集权,原来是你为了扳倒顽固派再施行改革的曲线救国?”
“所以我诚恳同你商议合作事宜,为此我们应暂且停战,让一切回到谈判桌上,这样于国于民都善莫大焉。”
“停战好给你时间反攻倒算,好完成‘弥赛亚计划’,再腾出手把我们彻底绞杀掉是吗?”邵凡忽然反问道,“恐怕你才是最大的顽固派吧!”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肺腑之言。”
邵凡一阵摇头苦笑,“让我相信你之前不如先让我们数数你身兼了多少个职位,你不仅是背后实际上的国家领袖,还是光明党党首、三军总司令,更身兼党建、经济、外事、教育、巡察、改革、国防等十几个几乎涵盖所有范围的最高层领导小组的组长,连身为政府首脑的政议院院长都被你彻底架空成了摆设,后来更是靠以重新划分战区为由进行大规模军改和将领调整,将军权牢牢握在了手中,至此天底下所有的党政军大权都集于你一身,这已成了路人皆知的事实,你却跟我们说你处处受人制肘,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把所有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着邵凡不由叹息道:“一个人该有多天真才能相信你的说辞,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个国家近三十年来,还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大权独揽的统治者吗?你的前任,前前任,甚至再往前一届,他们统治的时代哪个比现在更集权更独裁?哪个比现在更搞个人崇拜?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被禁言?多少书被下架?多少律师被抓被训诫?多少维权人士不是被消失就是被嫖娼?不仅如此,国民经济一退再退,国际关系越来越孤立,港岛的局势越来越乱,湾岛的和平统一越来越无期……
局势尽管已至此,却仍挡不住你不停的折腾,挡不住你无尽的权力欲,为了让一切尽在掌控,你以党建为手段开始打民间的主意,在民间组织、民营企业到处建立党支部,把权力和意识形态的触角伸向所有领域,甚至还特意开发了一种手机软件,让所有公职人员每天学习你的‘伟大思想’,不仅如此,甚至还让政治思想在校园极尽泛滥,甚至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大搞什么‘童心向党’的宣传……不管是学术、经济还是影视、文艺,都在你的严加管控下凋敝挣扎,甚至连体育领域都能感受到权力愈加干涉的恶果,都知道你热爱足球,上任伊始说要大力发展足球事业,改变国家足球面临的窘状,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国足被折腾成了什么样?不断刷新耻辱的失败纪录,甚至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输得干干净净,为了挽回颜面又开始规划多名外籍球员,可结果还是人见人欺的三流鱼腩……说足球只因为它是一个缩影,你的折腾能力却由此可见一斑,小小的足球便如此,那对一个泱泱大国呢,这岂止是三十年一遇的不幸?若没有人们奋起反抗,真不知你手弄乾坤的表演要到何日方休!如今面临我们的反抗,你竟然装起弱势诉起苦来了,一个连宪法都能为了自己连任而修改的独裁者竟说自己在高层处处去妥协、处处被掣肘,只要一个人眼不瞎、脑袋不傻,谁会相信这种骗三岁小孩的鬼话!”
教统部长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平息胸中的什么东西,而后缓缓开口道:“年轻人,有些事特别是涉及到政治层面的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按你的逻辑,难道不连任就代表不掌权了?政治不比其他,有太多太多的潜规则,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我心中国家领导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领导人的‘明退而暗不退’。就拿我的前前任来说,他可是没有连任,但却在离任后仍在幕后影响了这个国家近十年,把他的继任者也就是我的前任几乎架空成了傀儡……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他的前任也是这么对他的。而他的前任,那位首次在宪法中废除领导终身制的伟人,没错,那位伟人亲手废除了领导人终身制,规定国家元首不得连任两届以上,可他自己却在幕后操纵着这个国家直到去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宪法上不得两届以上连任这条规定本身就是个摆设,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虚伪和粉饰呢?修改宪法改变了什么吗?我要做的无非是把这种潜规则刺破,清除这种潜规则几十年来累积的种种弊端……你可知道,当我刚上台时,虽然名义上是一国之首,实际上却有多少前任、前前任曾经的班子要员在高层的影响力不在我之下?他们培植势力,党羽遍地,弄得中央政令不一,地方拉帮结派,让好端端的国家竟出现了亡国气象,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要收拾他们,我手中就必须握有更多的权力。这些年来,我一个个把他们扳倒了差不多,但几个最硬的钉子还是让我无可奈何,这就是我的解释和目前的现状,为何你不肯相信呢?”
“如果你没有为自己连任修改宪法,这套说辞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宪法是一个国家的什么?是天!宪法中关于领导人的连任限制更是至高的准则!你都已经只手遮天了,连宪法的至高准则都被你摆平了,甚至都开始搞个人崇拜了,却在这里说摆平不了几个前朝旧臣?”邵凡摇了摇头,“从你为自己修改宪法时起,就向全天下宣告了你已然大权在握!”
“你觉得那是昭告天下我已大权在握,事实上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我的家人,也是保护反腐事业的成果。因为大力反腐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如果短短的十年我便卸任,他们大可以选择先躲过这阵风声,然后卷土重来甚至将一切推倒清算,我自然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你把一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反腐从来都是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呢!老百姓心里其实都明白,那些落网的巨贪们大都不是因贪获罪,而是因为站错了队。权力会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些腐败分子只不过是苍蝇,他们手中专制的权力才是召来苍蝇的粪堆,你只管拍苍蝇而不理会粪堆,这样的反腐让人如何相信是真的反腐而不是打着反腐的旗号清除异己!”
教统部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连我最引以为傲的政绩都被你说得一无是处,还能让我再说什么。”
“其它的事情姑且不论,单凭你为自己修改宪法,让前人好不容易推进的政治秩序毁于一旦,让多少年建立的国家法制形同儿戏。仅此一条你就应该马上下台,给所有后来的当政者树立一个教材,让他们明白把宪法踩在脚下会付出何种代价!”
“那你为何不去放眼世界,去批判已经连任了四届的默克尔?难道她的国家不是举世公认的民主典范?”
“一个权力有限、普选上台、接受全体公民监督、时刻面临被质询甚至被弹劾的领导人敢跟您比吗?很多君主立宪国的国王甚至还可以世袭,但他们手握的权力哪一个敢跟你比!”
“西方式的民主是西方个人主义的产物,他们信仰个人主义,那是他们的传统,而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传统,早在尧舜时代,我们的祖先便开创了‘禅让制’这一美好的政治传统,而我们如今的制度正是遵循着‘禅让制’的传统,这是先圣们留给我们的大智慧,我们有责任继承并把它发扬光大,用先圣们的智慧帮助罗夏民族重新走向崛起、走向伟大!”
邵凡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惜,‘禅让制’只是一种美化的传说罢了,《竹书纪年》上记载:‘昔尧德衰,为舜所囚’,荀子曰:‘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韩非子》中更是一言蔽之:‘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就连曹丕在接受汉献帝禅让后也不由感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便是以已之心度舜禹之腹,一下子就击碎了‘禅让制’这个美丽的神话。由此可见,上古时代根本不存在纯粹的禅让,其间也不免夹杂着血腥毒辣的权力争夺,所谓理想中的‘禅让制’只是一种童话般自欺欺人的包装。”
“《竹书纪年》只能算是野史,难道野史比《尚书》《史记》这样的正史还要可信吗?想必人民没有谁会去真的相信。”
“你把‘禅让制’抬得这么高,一心想传承发扬这种制度,莫非真把自己当成和尧舜一样的千古圣君了?怪不得要提什么千年大计,要鼓吹什么光明、伟大的‘罗夏梦’!可在我眼里那根本不是人民的梦,在这场梦里人民只是配角,你才是真正的主角,因为这纯粹是你的梦——你的千年大计梦,你的天降伟人梦,你的一代圣君梦,你的名垂史册梦,你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春秋大梦!”邵凡越说越激动,仿佛一切在心中压抑了太久,“还记得西子湖畔的那场G20吗?每当举办某个国际会议,你的好排场讲面子便发挥到极致,而那场G20尤其如此:不过一两天的会议要让主办城市耗费一两年的时间去准备,把城市打造得一片盛世繁华,把会场打造得如同天朝上国,至今没人知道那场盛会具体花费了多少,唯一可查的是网上所谓一千多亿的‘谣言’,唯一确认的是国宴上仅仅一套餐具就价值数万!而就在那一年的同一日,在几千里之外的贫困山区,贫穷的农妇杨改兰生活无望下杀了自己的4个孩子后喝毒药自杀……而那天的您呢,恐怕正借着大肆宴请各国首脑,觥筹交错间享受着自己被众星捧月的巅峰时刻吧?陶醉于这片载歌载舞的繁华盛世吧?可那是你的盛世,我们只是一群蝼蚁!一群盛世的蝼蚁!”邵凡言毕,对屏幕中的教统部长怒目而视着。
教统部长面色凝重的回应道:“发生杨改兰那样的悲剧我也很痛心,贫穷才是造成如此惨剧的根本原因……自上任以来,我最关心的就是困难群众,所以我们才举国上下开展扶贫行动,全力以赴帮助困难群众,避免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至于G20的一千多个亿,我向你保证那纯属谣言,另外每套价值数万的餐具,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果属实,那并不是我的授意,纯属下面操办的人表现过分了。”
邵凡不禁摇了摇头,“天价奢侈的餐具,天文数字的耗费,被你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有好大喜功的主子才会有不惜一切逢迎献媚的奴才!还有你大力标榜的扶贫行动,就拿你故乡省份的一把手来说,那个贪污了7个多亿的赵永正,7个多亿啊,这只是你们官方承认的数额,真实的数额不知还会有多惊人,仅仅是这7个多亿,按照那个省的贫困人口标准计算,可以使23万人马上脱贫,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这样问,那23万人是不是正因为被贪污的7个多亿才导致了贫困?这还不算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有那个贪污了17个亿的赖小民,30个亿的李建平,这些绝不是你手底下最大的蛀虫,仅从某些地方的一个村支书就可以贪污几个多亿来看,你治下的这个官僚体系已经腐朽不堪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由此我请问,是不是你们一边吸着人民的血制造贫困,一边装模作样的扶贫安抚,一边物质享受着,一边自我标榜自我感动着,一边放火一边去当救火的英雄呢?最讽刺的是这些个腐败贪污动辄上亿、十几亿的官员,平时和你一样满嘴都是廉洁从政、伟大理想……
还有你口口声声最关心的还是困难群众,请问京城的困难群众你清理完了没有?几年前的那个冬天,这里有多少租住在破败的城中村里、阴暗的地下室里艰难谋生的外地打工者,在政府的一纸令下被城管强行从住处驱离!他们中有的人无处可去,只好携家带口在寒冷的冬夜流离街头,甚至有位老人向外国记者跪地哀求,求他们曝光引起社会的关注……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们本就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困苦挣扎着,一个个栖身在最廉价最阴暗的角落为城市的光鲜辛勤劳作着,他们的存在是让这个城市看上去杂了些、乱了些,可这不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吗?对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高贵如天上神仙般的统治者来说就那么碍眼吗?碍了你眼中的锦绣山河一片富丽吗?扫了你陶醉于这片盛世繁华的大好兴致吗!”
面对邵凡的质问,教统部长的脸色更加凝肃了,“如果不是那年冬天一场火灾的深刻教训,政府不会痛下决心开展对首都市区违规群租房的整治清理,政府的初衷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因为那些违规的群租房都有重大的火灾隐患……虽然一开始的处理手段有些欠妥,但人非圣贤,孰能无错。那些欠妥的做法很快就被紧急叫停了,并随即出台了完善的配套措施帮助群众迁居。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政府不是独断专行,而是时刻倾听民意,关心民生疾苦的。”
“倾听民意?”邵凡声声质问着,“非得刀子扎在群众身上等群众血流如注、哀号痛哭了才知道倾听民意?扎下去之前都干嘛去了!不,这不是倾听民意,而是迫于舆论的压力被民情倒逼!历史会记住那个冬天的,就像记住纳粹们在‘水晶之夜’犯下的罪行,而那些被驱逐者在街头流离失所的晚上,就是这个国家的水晶之夜!”
“将政府比作纳粹,你的看法实在太过极端、太过偏激!”
“难道不是吗?一样的终身连任,一样的全票当选;一样的一党独大,一样的专制集权;一样的统一思想,一样的打压异见;一样的等级森严,一样的权贵优先;一样的文字审查,一样的禁声禁言;一样的煽动仇恨,一样的粉饰欺骗;一样的千年大计,一样的道貌岸然!”邵凡说着缓缓摇了摇头,“你们太多太多的一样,就看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一样了,而我现在正拭目以待……”
教统部长听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政府的一切政策在你眼中都是恶政专制,我的一切作为在你看来都是恶毒集权,都能挑出来一大堆的反面意义,但我求仁得仁也好,自取其辱也好,我做的那些事从不是为了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安居乐业,都是为了国家繁荣富强,为了民族崛起复兴!而这些东西不是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更不是别人平白无故给的,是要有付出要有牺牲的!为了这种伟大的利益,我们必须上下团结、齐心合力!是的,团结,在我心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是保证国家强大的根本要素。我承认我有些集权,但权力在我手中的作用无非是为了促进人民团结,为了团结一致才需要集中权力。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举国上下能够团结一致,谁需要去集中权力?有时我也百思不解,为什么总会有人不停破坏我们的团结大局,他们口口声声抗议集权,抗议各种封禁和管制,可想没想过为什么要集权、要封禁和管制?恰恰是因为他们这种人!他们自己不肯团结也就罢了,还要蛊惑别人不团结,如果放任他们不管,任由他们煽动误导民众,破坏团结稳定的大局,那国家和民族将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所以说封禁和管制皆因他们而起,而他们反而倒打一耙说我们扼杀了自由。其实我真想告诉他们:你们口中的自由正是被自己亲手扼杀的,正因为你们这些闹事者、破坏者,国家才管制得那么严格,以至于让所有民众陪着你们受累,你们才是自由真正的敌人。”
“这纯粹是本末倒置!”邵凡高声反驳道,“以前我读过一则新闻,一个留学樱日国的男生去一个要好的当地女同学家拜访,那女孩的爷爷是个曾参加当年侵略战争的樱日国老兵,他们聊着聊着就提到了那场战争和那场大屠杀。女孩的爷爷一边对当年的侵略表示歉意,一边却辩解着:如果当初你们不反抗得那么激烈,不造成樱日国军队那么大伤亡,我们何至于报复屠杀那么多人呢。潜台词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反抗呢?不反抗我们何必要杀人,我们杀人是因为你们反抗太激烈,我们实在被激怒了才做出那样的行径!’这样的逻辑熟悉吗?跟你的大脑合拍吗?不觉得你们像是一类人吗?没错,这就是强盗逻辑!合着面对实力悬殊的侵略者就该束手就擒才对?面对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就该温驯听话、唯命是从才对?可是凭什么呢?哪里有侵略哪里当然就会有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有不公,哪里当然就该有反抗!是激烈的反抗才让侵略者有所顾忌,不再轻蔑叫嚣着三个月灭亡这个国家,只好改变策略一边进攻一边拉拢。同样的道理,正是你口中的那些闹事者、破坏者等异见者的存在,才让你们有所忌惮,对待民众不至于像绵羊一样尽情宰割、予求予取!他们不止是反抗者,更是曝光者,让你们手中的权力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顾忌,如果没有他们,恐怕你们不但不会分散权力、放松管制,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进一步将专制登峰造极!一直以来这个社会每一点的进步宽松,有多少是统治者们主动的禅让给予?又有多少不是奔走呼号者们的倒逼争取?如果没有那些个硬骨头,恐怕统治者们早就有恃无恐的像对待猪狗一样对待民众了!”
“难道党和政府在你心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吗?一切都是坏的没有一点好的吗?”教统部长不无悲哀的说,“我们的国家曾经受尽欺辱,如今含辛茹苦发展到今天复兴在即。我们的人民曾经贫瘠得饭都吃不饱,如今生活无忧、吃饱穿暖。请问这些都是可以随便抹煞的吗!难道这些功绩、这些积极的一面都可以视而不见、只字不提吗?”
“你说我对积极的一面视而不见,那你又对什么只字不提?我们国土上曾经最广袤的北方草原,如何被承认独立分了出去以换取前罗斯国联盟的支持和武器,以至于在地图上我们的领土从一朵海棠变成了一只大公鸡。对,这都是你们光鲜亮丽的功绩。”
“那是那个时代的迫不得已,那片土地早已被前罗斯国联盟控制,在事实上已经独立,承不承认也阻止不了他们分裂出去,因为我们的国家刚成立时还弱小贫瘠,面对强大的前罗斯国联盟只得低头忍气,正因为知耻后勇,党和政府才带领人民发奋努力,从曾经的积贫积弱到如今的繁荣富强,从昔日的低头忍气到今日的傲然屹立,那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我们终于站起来了,过去那种落后忍受列强欺辱的时代彻底去不复返了。”
“落后就要忍受欺辱,这个道理毋庸置疑,但我想问,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我们曾经的落后?导致一个泱泱大国竟然受尽有些小国的欺辱甚至于濒临亡国灭种的境地?导致人民生活在一片广袤富饶的土地上竟至于忍饥挨饿?恰恰是数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专制制度!而你们不但抱着不丢还当成了民族复兴崛起的法宝。是啊,专制表面上看是可以带我们走向崛起复兴,但这是怎样的崛起复兴啊!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你们的悲哀之处是只看到了这句话的前半句,看不到或视而不见这句话的后半句,而这后半句才是最要命的,因为一旦彻底陷入了专制,就掉进了历史的兴亡周期律、索命周期律,再怎么奋斗努力、创造辉煌到头来也只是崩塌陷落、一片狼藉,在社会的动荡和民众的血泪中重新回到落后的状态。而这种大起大落很容易使一个国家陷入赌徒心态的错误认知,赌徒们怕的不是在赌桌上先输钱,那样他们或许就及时收手不至于沦为赌徒了,怕的是先赢钱然后再让他们大输一场,那样他们才会越陷越深,不惜倾家荡产迷恋于在赌桌上重新把钱赢回来,正如有些迷恋权力万能的统治者相信集权专制能让国家重新崛起一样!赌徒们不会认为自己之所以输是注定的,只会归结于手气不好、有点上头之类的借口,以为时来运转时一定会翻本。而专制者们不会承认走上专制这条路注定是身死国灭,只会认为国家之所以落后挨打是人民不够团结、一盘散沙,相信只要集中权力保证上下团结、众志成城就会崛起复兴,为此甚至不惜打压不够团结的不同意见者!是啊,曾经的第三帝国和樱日帝国的人民是多么团结啊,人类史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他们那样思想统一、全民为国的团结典范了,但他们的结局却又如何?当一个国家的方向错了,再团结一致也只会错上加错,再众志成城也只会南辕北辙,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好比一座大楼盖的越高,当它轰然垮塌时,里面的人们越没有生还的希望!为什么生产力在不断前进发展,可历代专制王朝的崩塌却一次比一次更屈辱更凄惨,原因就在于此!你们如今的专制大厦盖得越高大辉煌,当它崩塌的那一天到来,便可能会拉着更多的人陪葬。可悲的是,如今你们非但没有看清这种虚假而致命的高大辉煌,反而还在庆幸它,当作一件伟大的功绩来自夸,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你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云里雾里,但世间真正的道理往往是最朴素的,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一直吃不饱饭,是最近几十年的发展才让人民都吃上了饱饭,实现了广大人民向往已久的温饱幸福。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道理也就这么简单,我又何须多言。”
“说到吃饱饭和人民的幸福,是哪个政府曾经几十年的乱折腾导致一边亩产万斤一边却遍地饿殍?一边鼓吹伟大时代一边对人民血腥迫害?在你们眼中只有光辉功绩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而那逝去的几千万条人命今何在?是啊,如果把历史断开只看后半段,你们是带领人们丰衣足食的英雄,但和前半段一起看呢?你们就是放火烧房后又充当起救火英雄的演员。所以你们才要以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和‘曲折探索’为名拼命粉饰掩盖‘大跃进’和‘文革’那段历史,甚至从孩子的书本和脑袋里删掉那段记忆的惨痛,蒙蔽他们的双眼来粉饰自己的伟岸光鲜。大跃进和文革浩劫害死了那么多人,带来的破坏和影响甚至超过焚书坑儒和樱日国的侵略,堪称我国几千年来少有的悲剧。你们总是夸耀自己创造了多么伟大的奇迹,可这是建立在一种怎样悲剧基础上的奇迹啊!没有那段数千年来年少有的悲剧,又怎能衬托出你们数十年来频频夸耀的奇迹?若非如此,这种奇迹也只是稀松平常的发展罢了。就像我们历史上的每一个大统一王朝,只要能获得一段时间不折腾不动荡的稳定期,都能开创一个比较治世的局面,这是一种普遍的历史规律, 到你们嘴里就成了你们领导下的国家民族的伟大崛起复兴,其实呢?所谓崛起不过是你们赶上了又一次历史周期律轮回的上升期,所谓复兴不过是你们靠极端计划生育政策杀鸡取卵式的透支发展成果!再者说,得益于科技和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得益于这片富饶土地上生活着一群世上最勤劳的人们,只要统治者们藏富于民、不乱折腾、不过分榨取,几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没有受穷挨饿的道理。”
教统部长摇了摇头,“你开口闭口满是大道理,可是光凭空谈是吃不饱饭的。事实胜于雄辩,这些年来党和政府带领国家取得的成绩是任何人怎样诋毁都无法抹煞的,人民确实丰衣足食了,口袋宽裕了,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这些都证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在历史选择光明党之前,在推翻封建王朝到新国家成立的三十多年间,人们并不是没有试验过其它道路,但是都失败了,并没有让人们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可只有光明党做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说是历史证明只有光明党、只有这条道路才能带领国家走向强大辉煌,没有光明党就没有国家的走向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