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组长问能否可以自动化一项工作, 我说应该可以, 但我需要时间写程序来验证。 这个问题因为讨论明年的项目而产生, 所以并不急, 我就放在了长期任务清单里。周五忙完这几天要交差的任务, 没有任何会议, 这就意味着几小时之内会免于干扰, 这可是写程序的绝佳机会。
今年很少有任务需要写程序, 周末又忙着学习和工作相关的物理工程等知识, 所以对程序生疏了许多,甚至忘记了基本变量的类型。我想起了V.每次看他从零开始,轻松快速敲出那些程序,感觉他就象个钢琴家, 键盘就是他的钢琴。
头脑一片空白的我,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学了忘, 忘了学,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发了一会呆, 我告诉自己:不要贪,不能着急把所有的程序一气呵成。我先写下最终目标, 用反推法分析出所有可能的步骤,然后从第一步开始,先写出3行程序, 测试成功, 再进行第二步,如此按部就班, 最后一步的程序居然也测试成功!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多小时后, 我就完成了这项任务的自动化!
好久没有体会到编程带来的成就感,这种自我实现的快乐让我迫不及待地给V打电话:“在没有你的帮助下, 我独立完成这项任务!这种感觉太好了!”
他在祝贺我的同时,立刻发现一个逻辑问题。这也是我在貌似不需要他帮助的时候, 也会找他的一个原因:他的火眼金睛总能发现一些我没能预测到的问题。不论有多努力,我永远都不会赶上人家的天分, 但我只和自己较劲:只要比昨天的自己有进步, 我就很开心!
周五的成就感让我在周六打算认真思考一件事:为了体验下一次自我实现带来的快乐, 我该如何设定调整下一阶段的学习目标?
正在书房制定学习计划时, 老公进来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看George和Sara。很多次,他说几个同事想见我, 可这些年我总是拒绝社交,比起和一帮不熟的男人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我觉得还是在书房学习有意思,所以一般都是他独自去同事家看橄榄球赛或者赛车。他也不把同事带到家里来, 因为我不喜欢被打搅。
在他的所有同事里, 我只见过George,因为他每次到我家来, 都是帮忙干活的。 一些体力活, 我根本帮不了老公, 所以George就会过来帮忙。我只需要打个招呼, 继续回书房忙自己的事情。
George 几个月前退休了,可能在家闲的慌, 他说如果搬家需要帮忙,张口就行。我们提前和搬家公司预定的卡车出了问题, 所以老公问George能否借他的皮卡。George连人带车都来了, 还有他的老婆Sara。虽然比我们大, 但这对老夫妻健康饮食,身体都挺硬朗。搬运院子里那堆石头的时候, 我很担心会伤到人家。在美国,朋友来你家做客, 如果受了伤, 是可以把你告上法庭的。
美国有些亲人之间, 账都算得很清楚, 所以我问老公如何给George两口子报酬,他说人家不要。这对夫妻, 代表着淳朴、 善良、友好的美国劳动人民。这笔人情不小, 因为除了很重的家具最后由搬家公司搬运, 其余的, 都是George和Sara帮我们一趟趟搬运,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回报。那时候Sara请我去她家做客, 我说等忙完搬家后, 一定会去。
正因为那个承诺, 我这次才没有一口回绝老公。但我有新的顾虑, 那对夫妻健康意识很强, 现在我们州的新冠病例依旧上升,于是我问:“你确定人家真的欢迎我们?而不是出于表面的礼貌?”
“George主动发信息,叫我上周末去他家, 可上周我们有很多杂活, 所以才拖到今天。刚才打电话,Sara特意问我你是否一起过去。她喜欢你, 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这是我一次去老公同事的家,George正在车库玩弄他的摩托车, 我说为了保护你们老俩口, 我特意带了口罩。 他挥挥手:“不用戴口罩, 我们已经打了第三针疫苗。”
我和老公特意带了拖鞋,怕弄脏人家的地毯。很多美国人在家里光脚跑,Sara也是。我总害怕脚被什么东西伤到,家里常会发现蜘蛛, 所以从来不光脚,老公看着我浴室那七八双拖鞋,总是说:“我怎么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家中国拖鞋店!”
在后院聊天时,Sara依旧光着脚。她的后院布满了花草,吸引着蝴蝶和鸟儿。老公收到另一个同事的短信, 就给George看, 俩人一起摇头, 因为他俩都不喜欢那个每天不是看福克斯新闻台, 就是传播福克斯新闻台的同事。那个人很少有放松的时候, 总是一脸愤怒地说根据福克斯新闻台,疫苗是消灭某些人群的阴谋, 政府总是一肚子坏水, 想要用口罩和隔离来剥夺公民自由。这个同事的家, 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如果他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福克斯新闻台, 对我这个来自中国的女移民, 肯定友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福克斯新闻台的观点很受老年白种男人的欢迎)。
我突然有些明白老公为什么和George走的那么近。他俩对白人自身都毫不客气地批判。我不想给警察任何借口, 所以一般都是老老实实按限速开,这就导致有些车很不耐烦地紧追我。有次后面一个皮卡追得很紧,老公说:“别害怕!继续按限速开。这些可恶的皮卡白男!”
“如果你也开皮卡, 这不是顺便把自己也给骂了?”
“白人, 尤其是白男,就是有很多问题啊。”他认真地说。
如此毫不掩饰地自我批评, 怪不得他受不了福克斯新闻台。
在聊到教育的时候,Sara说她很羡慕我的脑袋,她当年学代数的时候, 总是稀里糊涂。高中毕业就不想再读书了,后来工作被更有效率的机器代替, 她就成了家庭主妇。“我和George都不聪明, 但我们日子还算过得去。”
我说:“智力有很多种, 你的聪明我就没有。比如你种花的本领, 还会用缝纫机做口罩。我缝的纽扣总是很难看,出门很快就迷了路,一倒车, 脑子就犯浑:方向盘到底该往哪边转?”
Sara说自己不聪明,但我知道很多说自己聪明的人,反而让人感到好笑, 比如夸自己不交税是因为聪明的川普。还有因为川普给艳星封口费这一案子出了名的律师Michael Avenatti 。2018年,他的名气大到说可能要竞选2020年的美国总统。可今年7月,他因为敲诈耐克被判刑两年半。
很多人感慨Michael Avenatti这个明星为何会迅速陨落。他敲诈是因为钱, 而缺钱是因为他豪宅,赛车, 私人飞机的生活方式。一个明星般的律师, 自然很精, 但把自己弄进了监狱, 当然因为蠢。而贪,则是蠢的诱因。
在很多人眼里, 高中毕业的George和Sara,没有大律师Michael Avenatti聪明。可George和Sara,早就还清了房贷, 在漂亮的大房子里享受被花园吸引过来的蝴蝶和蜂鸟, 而因为一身债务犯下愚蠢错误的Michael Avenatti只能在判刑时悔恨流泪, 他在法庭上说:“法官大人, 我终于明白, 名声, 金钱,这些都毫无意义、、、、每个父亲都希望子女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为我感到羞耻, 因为只有这样, 我孩子的道德罗盘才会指引正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