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再约庆有马前卒搬龚家
乌老四夹着锦盒进到酒铺子,进门就喊崔老板,问看见小炮台没有。
回来就找小炮台,崔老板知道四爷有事要找小炮台跑腿,可小炮台都一下午没见着了。
“四爷,那孩子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找他有事?”
乌四爷指指桌上的锦盒:“这个,值三万两,我得找人变现。”
崔老板糊涂了,有好东西去古玩行换钱就是,大晚上的在酒铺子里显摆什么。
这四爷晌午出去的时候说去张罗钱,这一下午可没看见他拿银票回来,带回个锦盒说值三万,这里面定有什么古怪。
小炮台没爹没妈,白天卖烟卷,晚上就住崔老板的铺子里。所以乌四爷想找小炮台,哪都不用去,跟这儿等着就行。
崔老板把四爷的酒给拿出来,又端了俩凉盘儿,四爷赶紧喝了几杯,这一下午忽上忽下,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得多喝几杯压压惊。
几杯酒下肚,小炮台背着烟盒子回来了,进门看见乌四爷,脸上好像有了点笑模样。
“四爷,你回来了,没挨欺负吧。”
小炮台这孩子知冷知热,还挺疼人,乌四爷心中高兴。
“咱爷们儿,在奉天城谁敢给亏吃,心放肚子里,啥事都没有。”乌老四示意小炮台坐下,又让崔老板拿俩咸鸭蛋。
崔老板给拿过来咸鸭蛋,一双筷子,还有两个馒头。又对四爷道:“四爷,你可别又教他喝酒,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喝酒呢。”
乌老四大笑:“还什么孩子,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阿玛都让我陪酒了,老爷们儿不会喝酒怎么在外面混,你甭管。”
小炮台一看乌四爷又想让他喝酒,有点害怕,拿起个馒头就往嘴里塞,随手打开一个咸鸭蛋。嘴里不清不楚的说道:“还说没人敢欺负,我今天就挨欺负了。”
乌四爷没太听清:“什么,你把吃的咽了再说。嘴里含着吃的跟别人讲话,没规矩。”
小炮台不再说话,吃光两个馒头,两个咸鸭蛋,把乌老四面前的小菜也吃掉一半。
盘子里的菜快没了,把乌四爷气的,连说没规矩。
吃饱了饭,又喝了几口崔老板茶壶里的茶,小炮台这才把下午在祥德旅馆被大祥挤兑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告诉乌四爷,自己答应祥德旅馆三天后带屁股开花那位换地方,可跑遍北市场没人敢留。
这事要是办不成太丢面子,不但丢了自己的面子,也丢乌四爷的面子,乌四爷得给他做主。
小炮台突突突把这事讲完,乌四爷和崔老板都在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那么多面子牵扯其中。
乌四爷不理这茬,开始给小炮台布置任务,您别忘了,乌老四只有这一位差役,有事都得他去办。
“你明天去奉天衙门找龚庆有,告诉他乌四爷有请。”乌四爷又喝干一杯酒,对着小炮台发号司令。
上一次是让小炮台去找郎桐,郎桐是个捕头,小炮台传个口信无妨。那龚庆有是堂堂知府的师爷,你乌老四打发一孩子去传口信,你当奉天衙门真是你乌老四家的,喝假酒了吧你。
小炮台一听这差事,满脸愁苦。崔老板也觉得不行,一孩子去奉天衙门这么说话,还不得被人家打出来。
“四爷,你可别逗他了。奉天衙门的边都挨不着就得给打一顿,上哪传口信去。”
乌老四一听,是呀,这不成儿戏了吗,回头再把孩子坑了。于是跟崔老板要了张纸,也没什么正经纸,从帐册子上撕下来一张。崔老板给拿过来笔墨,乌四爷写了封信。
把这页纸折巴折巴交给小炮台:“明天你把这封信送到奉天衙门,让守门的转给龚庆有,便是首功一件。”
崔老板一看都不像话,怎么也得装个信封里吧,你这送当票呢,太不拿龚师爷当回事了。
“四爷,您这不成啊,连个信皮都不给带,奉天府的人哪能接信。”崔老板边说边找出个信皮,把那页纸打开,重新叠好,还用了个敬上的叠法,最后在信皮上写了龚师爷亲启,乌临江拜上。
乌四爷看到信皮上的字,撇了下嘴,还拜上。自己这欠着龚庆有钱呢,他得拜我。
小炮台把信收好,脸上有笑模样了。开口道:“四爷,我那事啥时候办?”
你那事,你有什么事?乌老四没听明白,崔老板可还记得:“四爷,祥德旅馆挤兑小炮台那事呀。”
对,乌老四想起来了。不就找个地方住吗,这也算事?孩子就是孩子,净扯那些没用的。
“行,三天后我出头,看看谁敢欺负我西府旗牌官。”
小炮台一听四爷应了,高兴异常:“四爷,明天我先去送信,回来路上把烧鸡取了,你吃完喝完咱们就去。”
“嗯!这孩子勤快呀,还没忘了取烧鸡。可是急什么呀,不是说三天后吗?”乌老四没弄明白。
崔老板在旁边乐了:“四爷,小炮台把一支鸡腿许给祥德旅馆的二德子了,答应人家明天给送去。”
一听这话乌老四也气乐了:“嗨!这猴崽子,转了半天把我绕进去了。我是又出人又出钱,赔大发了。”
小炮台把乌老四推出酒铺子子,让他赶紧回家睡觉,别误了明天的事。乌老四也是累了,夹着锦盒就走了。
老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祥德旅馆这一天折腾的,到了晚上好歹消停了,没曾想长春会的会长又来了。
白天的时候店里店外如走马灯一般,这个出来那个进去,又是差役又是罪犯。
有住店的老合就看明白了,祥德旅馆收留了两个行外的人,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刚放出来的主儿。
老合们最怕担事,打把式卖艺本就不容易,若是惹上官司别说吃不上饭,连老本都得搭进去。
祥德旅馆不守规矩不行,要是真被官府封了门,虽说没老合们什么事,可住的地方没有了,大伙都睡大街上去呀。
所以有人悄悄的把这事转告给长春会长,会长一听,这还了得。店里住着几十口子呢,你祥德旅馆不怕担事,我还没地方安置老合呢。
傍晚的时候,正副会长就过来了,要当面质问阚云祥。祥德旅馆要是不想干生意下处这买卖了,提早明说,会里再做打算。这样偷偷摸摸的违规不是失了信誉了吗。
俩会长一进门,大祥就明白了,事已败露。除了陪笑脸等着挨骂也没别的办法。
本来要是没有二德子在街面上敲锣引来官差,就马前卒那几句唱也能对付过去,再说还有个敲锣的傍着“角”呢。
本是遮人耳目的事,现在闹大了。怎么办,听人家发落吧。
会长先发言了:“大祥,咱们这不是头一天开张,规矩你都懂,有人把你告到我这儿,让我难做呀。”
阚云祥知道自己有错,低头不语。
副会长又说话了:“听说怎么着,还有个刚打奉天衙门放出来的?这你也敢留?你知道这得摊多大事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大祥,大祥也不说话,等人家威风够了才开口。
“我先前留那个是淮剧班子的,后来那位是戏班子里打锣的,这才收他……。”
没等大祥把话说完,会长急了:“淮剧班子?你这接过在庙会撂地唱淮剧的?人在哪呢,我瞧瞧。”
一看会长急了,大祥连忙服软:“我错了我错了,二位会长,明天一早我让他们搬家。晚上您二位过来查验,要是人还没走,这买卖我不干了,我盘店让贤。”
此话一出,俩会长不好再说什么了,狠狠瞪了大祥几眼,拂袖而去。
阚云祥也没别的办法,去后面跟那二位商量商量吧,他们要是不走,自己这买卖也做不成了。
起身往后面走,一抬头看见白凤坡了,就是卖假药那位。
白凤坡正在那笑呢。
大祥一琢磨,白爷卖药的,要是有什么灵丹妙药给屁股开花那位使使,也算积德,撵他们走心里也好受些。
“白爷,想跟你求副药。”大祥说。
白凤坡倒是爽快:“还求什么,只要在下有,白送你。”
大祥心说甭来这套,最后药钱抵店饭帐,你还能多赚好几倍,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用留什么交情。
“我这有位客人屁股伤了,皮外伤,没伤骨头。你那有什么好药能快点医好。”
白凤坡想都没想:“金创散呀,刀伤枪伤,只要见血露肉的都得用这个,小半个月准好。”
金创药谁不知道,白爷是没听明白。
“有没有七天就好的药?”大祥又问。
“七天……”白凤坡开始琢磨。
看样这种药不会有,把白爷难住了嘛。
“有!”白凤坡朝大祥点点头。
看白爷这架势,大祥有点不信。白凤坡这种人,只要一琢磨,天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阚云祥希望有这种药,但白爷这么坚决,又不像是真的。
白凤坡瞧着大祥,觉察出他不信,冷笑道:“这世上比金创散还好的药只有一味,这味药是洋药,不太好淘换,掌柜的要是想用,我可以帮你学摸学摸。”
大祥一听,打住,中药自己还分不清,扯什么洋药,八成又要行骗。
“算了算了,洋药谁敢用。”大祥撇下白凤坡往后面走。
白凤坡神神秘秘凑到大祥身边:“掌柜的,咱这店里住俩革命党,你莫非真不 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