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乌四爷被困连升突围
乌四爷在小酒铺子夸下海口,说三天之后让大老黑他们家人领大老黑回家。本来只是花钱买命的事,没想到中间还有个响马挡着。
四爷乃是皇亲国戚,虽然败落也不能跟胡子卑躬屈膝。眼下的江山还是大清的,那些胡子就是反叛,在自己家地界为非作恶,回头还得求着他们,那是万万不行。
这事安排给郎桐去办,四爷心里没底。高才承那是悍匪,关东有名的胡子头,一小小捕头就算与尔等有篝(gou四声),也不会是什么好交情,这个面儿能不能给郎桐两说着。
好在郎捕头给指了条明路,还把话带到了。那龚庆有也真是个人物,一脚就把郎桐踢开,直接与乌四爷联系,这事有门。
第三天头上,乌四爷没得着龚庆有的回信儿,心说不好,要丢人。
黑家人肯定会去小酒铺子,大老黑没出来,那黑家人就会不依不饶,再拿出旧事要挟,到时候可怎么圆了这个面儿呢。
这一天乌老四起的晚,其实是不想去小酒铺子,心里琢磨着要难堪。所以黑家人到在酒铺子门口了,乌四爷刚出家门。
快有到酒铺子的时候,小炮台迎面跑过来,拉住乌四爷的衣袖:“四爷,大老黑他们家人都到酒铺子了,等你交人呢。”
得,怕什么来什么,乌四爷就怕酒铺子门口围一堆人,可偏偏就围上了。
那么去还是不去呢,不去让人家笑话,去了收不了场,这可如何是好。
小炮台知道四爷为难,怂恿道:“爷,你去登赢泉洗澡得了,那帮人见不着你也就散了。”
小炮台好心眼儿,他舍不得看四爷为难。而乌老四并不害怕交不出人,他怕的是黑家人翻旧账。
黑家总拿大老黑叔叔替四爷搪灾的事要挟,要不把这事说开了他们永远不会闭嘴。
今天四爷心绪不佳,事办的不顺,自己本乃当朝一字并肩王,竟然被挤兑成这样。奉天城西府衙门的名头要毁呀。
“洗什么澡,给我拿包烟,回酒铺子,爷这辈子就没有解不了的围。”
小炮台递给四爷一包烟,四爷撕开封口,往嘴上叼了一只,也没点火,大踏步的向酒铺子方向走了。
咱们再说肇谅在聚雅轩当掌柜的,聚雅轩本就是个小买卖,平日里客人不多。
肇谅闲来无事就与伙计拴子闲聊,这拴子十岁出头就送到洪熙跟前学徒,已有三个年头。
所谓学徒就是碎催,店里店外什么活都得干。再加上洪老板自己一人,无有家室,连洗衣服做饭都得拴子动手,自是苦不堪言。
要问学没学着能耐,那是一丁点都没有。洪熙为人小气,日常用度都精打细算,古玩行里的本事自然不肯轻易传授。
好在三年学徒期满,洪熙再不教点东西说不过去,拴子也不知道能学着什么。
肇谅本就觉着洪熙这人过于精细,他这买卖做不起来。眼下又有拴子佐证,心中不免起了离去的念头,可合约为期一年,这才刚开始几天,且熬着呢。
连升在辽阳等山上回信,却在客栈老板嘴里听说高字号的胡子被另一伙拔了旗。他知道这是大事,两拨人马必定火并,但有件事想不明白,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跟高才承叫号。
听掌柜的说,城里这伙是海城人,张作霖的老乡。张作霖虽是胡子出身,可早已洗白,现在是朝廷的红人。当胡子的想沾张作霖的光那就是找死,张统领最恨别人张口闭口胡子,犯忌。
过了两天,城里倒也平安无事。第三天头上连升又去那家杂货铺。
一进门发现屋里有两个人,除了店掌柜还有个中年人。
连升抱拳拱手:“二位掌柜的,在下多有讨扰,添麻烦了。”
店掌柜应道:“先生客气,这位是我们东家,郑老板,你的事跟他说就行。”
那中年人四十啷当岁,长的是不怒自威,两只眼睛透着杀气,谁看都得哆嗦一下。
郑老板对连升拱手:“东家有话,所求之事不应。你回去给你家主人带话,满人吃亏的事我们东家无权饶恕,先生请回吧。”
说完把连升带来的那张信纸掏出来,当着三人的面烧了,随后转进里屋不见了。
不应?!
连升站那傻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龚庆有跟高字号素有交情,打龚师爷手放走多少高字号的人就没法算了,现在求高才承回报一条人命就这么难?回绝了?
这事不对呀。
连升站那没走,店掌柜的也不好意思赶他,随手拽过一张凳子给连升坐下。
怎么这么客气,那是,连升付过钱的。
事没办成,连升不敢回去,可他也没有办法。跟山上的人说不上话,龚庆有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他一家奴。
店掌柜的见连升难过,开口规劝:“先生,东家的话一言九鼎,您还是再做打算吧,他老人家说出的话,就算宣统来了也收不回去,没法子。”
连升暗骂一声,就一土匪还想与当今皇上比肩,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
看来是真没辙了,只好回走,龚师爷还得另做打算。起身与店掌柜告辞,去客栈取马匹回奔奉天。
从杂货铺子出来,连升边走边琢磨,大老黑到底摊上了哪条人命,得罪了山上的,龚庆有下书都不得解救。
从奉天起身前,龚庆有交代了几句,说是有桩命案,赎回回营的大老黑,别的没说。
大老黑因为什么犯命案连升不知道,他也不能打听,主家让干啥就干啥。其实事没办成与连升无关,但他恨高才承不给面子,龚庆有救过那么多高字号的胡子,现如今想买一条命,居然不行,你高才承牛逼什么呀。
想着走着就到在客栈门前,一抬头看见客栈掌柜的正在往店里搬东西,神色慌张。
怎么了这是,连升不解,上前问道:“掌柜的,干嘛呢这是,收摊搬家呀。”
客栈掌柜扭头一看,说道:“正好,搭把手,把这酸菜缸帮我搬进去。”
一搂粗的酸菜缸,满满的酸菜,两个人抬也是抬不动,只能转着圈的往里挪。
连升问道:“酸菜缸怎么放门口了?”
客栈掌柜答到:“后院放不下,已经堆十几缸了。住着几十口子人呢,腌少了哪够吃的。”
俩人费了半天劲,总算把酸菜缸挪进去。掌柜的咣当一声关上店门,插上门栓,这才长出一口气。
“您这是要停业呀?”连升问。
掌柜的斜了连升一眼:“我停什么业,门口插旗了你没看见?”
插旗?连升这一路都在想心事,没留意身旁的景物。
“插什么旗?”连升又问。
掌柜的把连升拉到窗前,推开格栅。
“你看对面的油盐铺子,门框上……”
连升定睛一瞧,哎?那门框上真插了一面小旗子,手掌般大小,三角形状。旗面是蓝色,绣着一条五爪金龙。
这是八旗中的正蓝旗族徽,连升认识,谁插这么个玩意干嘛。再向左右看去,旁边的店铺门框上也插着这类小旗。
“正蓝旗旗主做寿?”连升不解。
客栈掌柜的早已进到里面,整理堆在前厅的杂物。
“做什么寿,要办丧事了。”掌柜的答到。
掌柜的越这么说,连升越好奇,走到掌柜的跟前:“怎么回事,你直说就是。”
掌柜的道:“高字号的人要下山了,辽阳城净街,今天有人要倒霉。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打劫富户,强抢民女那伙绺子。”
哦……连升想起来了,辽阳城里还有伙跟高才承叫板,等着高字号来寻仇的胡子。
胡子下山跟知府出巡一个气派,还得净街,辽阳知县难道不阻拦吗?
“掌柜的,辽阳城还是宣统帝的天下,他高字号如此兴师动众,辽阳知县不闻不问吗?”连升问道。
“问?谁敢问?辽阳知县才不管这事,他把守城八旗都调回县衙,大门紧闭,只等两个时辰过后,辽阳城才归他管。”
两个时辰,高字号的土匪只入城两个时辰,这是什么规矩。
连升又要开口细问,掌柜的不耐烦了,放下手中的活计,专门为连升讲解。
“高字号的下山,从插旗开始,两个时辰之后必定撤走。这段时间净街,一是便于胡子行走,二也是避免与官军交手,三是不想伤到城中百姓。
这个时候敢在街上走动的,不是高字号的人就是高字号的仇家,那见面就是喊打喊杀,咱们一干百姓两伙都惹不起,躲家里图清净岂不是更好。”
高字号还真有法子,街面清净马匹跑得开,进攻退却自如,好办法。况且还不伤百姓,此法深得民心,高才承是个人物。
可自己现在得回奉天复命,再耽搁两个时辰犯不上,于是还是想走。
“掌柜的,我在这儿的差事办完了,得连夜赶回去,在这窝两个时辰可不行,我得走。”
连升倒是不怕被胡子所伤,料想这么大的辽阳城,哪能出门就遇上胡子呢,自己的马快,出城上官道连小半个时辰都用不上。
掌柜的说,你非要走我不拦着,出门遇上高字号的人到没什么危险,只怕你遇上的不是高字号的胡子,也不是打劫富户的绺子,却是另有 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