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旅馆,大部分人想到的无非是富丽堂皇的大堂,奢华客房,落地钢窗,电视音响,装满了各色饮料的冰箱,大理石浴室 ----。耐人寻味的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在推选人的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时,并没有提到任何所谓的五星级或者超级旅馆,却将Japanese Ryokan (日本传统旅馆)罗列其中。事实上,体验日式传统旅馆的确构成了我们旅日记忆中刻骨铭心的重要部分。
从东京站坐快车,只要1个多小时就到了箱根地区的门户小田原。箱根位于神奈川县西南部,是日本的温泉之乡、疗养胜地,终年游客络绎不绝。40万年前,这里曾是一处烟柱冲天、熔岩四溅的火山口,而现在的箱根处处翠峰环拱,溪流潺潺,林间点缀着民宅古迹,远可观富士山雪顶,近可看庐湖水波荡漾。我们先坐小火车上山,坐索道车看火山温泉,乘海盗船游庐湖,遥望已经没有白雪覆盖的富士山。玩了一天之后,傍晚时分回到强罗车站,走出站台,问询处的一位中年女士已经在锁门准备离去了,听到我们在打听旅馆的所在,马上重新打开门,不但给我们详细讲解,还不厌其烦地用笔在地图上标明前往旅馆的路线,日本人的敬业精神总是那样一丝不苟,不得不让人佩服。
竹之叶是我行前在网上预订的旅馆,位于山坡小路旁的竹之叶旅馆,被巨石和松柏遮掩,全部木料结构,粗看毫不起眼。在世界的大部分地区旅行,孤独星球无疑是最好的参考书,但对日本来说,还是近水楼台的台湾人有着最好的心得。台湾的“背部客栈”网站有着日本各地食,住,行,玩的详细资料,竹之叶旅馆也是取之“背部客栈”网站的推荐,果然名不虚传,物有所值。
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部装修,日式传统旅馆给人的印象总是简单朴实,竹之叶自然也不例外。走进大门,对面墙上竹之叶3个汉字写的苍劲有力,周围装饰着粗大的毛竹。身着和服的女侍殷勤地递上拖鞋,接走换下的皮鞋。我们的客房位于2楼走廊的尽头,铺着草席的房间宽敞明亮,白色的窗纸印着淡淡的竹枝,挺拔的竹竿配上疏密相间的竹叶,素洁淡雅。正面窗户正对着山坡上动人的层层碧绿,早秋的北风已给绿树丛抹上片片微红。
我们换上柔软的全棉宽大短袖长袍浴衣,穿上这种左襟压右襟的长衫,难免想起古老中华文明的遗风,据说这种穿着方法取之先秦时期的一种传统衣着规范,而“被发左衽”(披头散发,衣襟左开)则是蛮夷化外之人所为。《论语·宪问》篇中就有“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的记述。接过女侍递来的热腾腾的日本绿茶,我们靠窗席地而坐,窗外向阳的一面犹有落日淡淡的余晖,但阴影已经越拖越长了。在那一刻,喧嚣嘈杂的现实世界变的遥不可及,那份惬意,散淡和舒适在胸中弥漫,散开,直到和整个时空化为一体。远离奢侈,繁华的世俗享受,抛弃人对物质欲求的奔波和痛苦,以一颗宁静的心沉浸在自然世界永恒的丰裕和充盈之中。这大概就是日式传统旅馆那不可抗拒的魅力之所在吧。
全世界的温泉属日本的最有名,而日本温泉又属箱根的最出众。竹之叶旅馆有4个温泉浴池,2个在室内,2个在露天。由当地岩石砌就的水池看上去浑然天成,水管将天然温泉引入池内。我们一进旅馆就脱了鞋,进了客房换上浴袍,再进温泉浴室就一丝不挂了。在日本传统旅馆,每过一道门槛,你就得放下一些衣物,尘世的烦恼自然也就随着这一件件的身外物而放下了。先在温泉旁的淋浴房将身体洗净,然后移步室外,慢慢地坐进泉水之中,让身体逐渐适应。温泉水热得稍微有些刺痛却清净无比,冲刷着身体,浸润着肌肤,荡涤着心灵,这时的感觉只得一个“爽”字可以形容。大汗淋漓之后,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轻松舒服。微风徐徐吹过,周围的竹林一片“洒洒”的低语。这是天色已暗,暮色朦胧中,露天温泉天人合一的感觉,情趣和生机浑然。人在水中,水绕人流。白色的水雾缭绕中,轻抚肌肤,如仙境沐浴般的舒坦和逍遥。
泡完温泉,多天来风尘仆仆奔波各地的疲劳感一扫而空,肚子有了饥饿的感觉,人的嗅觉和味觉变得格外的灵敏,毫无困难找到餐厅的所在。日式料理的特点第一是精致,第二就是菜肴种类多而量少。圆形方形椭圆形长方形的小盆小盅小碗小碟,盛载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白玉般的生鱼片,鲜红的鱼子,深红色的生牛肉片,粉红色的虾仁,雪白的豆腐,碧绿的蔬菜 ---- 。使人不得不感叹天地自然造化之妙,传统厨艺匠心独到。当夜的特色无疑是箱根特产烤香鱼,因为这里高山溪涧之中温泉喷涌,水中钙的含量颇高,所产的鱼味道特别细嫩。端上来的烤鱼,除了洒上一些粗盐,唯以其本色取胜。配以箱根名水酿造的啤酒,清雅山水风土滋味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