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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花随风 3 (屠家的高考传奇)

                                                   

 

第三章 (屠家的高考传奇)

 

   这是一个夏日的上午,屠兵只穿着一条母亲做的军绿色小裤衩,光着背,露着小胖肚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静静地站在花坛里的几株月季花旁。他全神贯注,看到土蜂趴在叶子上,就一剪刀下去,把土蜂一分为二。这种土蜂每天都在辛勤地采食着他们家的月季花叶子,眼看着他们家的月季花就要红肥绿瘦了,屠兵最后想出了这个主意。这年屠兵7岁。

   在暑假假期里的大姐屠金和哥哥屠缑廑都分别跟着他们的同学们出去玩了。二姐屠银穿着一件白底蓝条纹的连身裙,在侧房的房顶,坐在一张崭新的竹席上,在楝树的树荫下读书。

   三姐屠花穿着一件短袖黄色的衬衣和白色的短裤,在厨房里把一根铁丝烧热,然后把自己的头发缠到铁丝上,制作卷发。

   屠花和屠金长得很像,都是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颇似奶奶钟氏,是那种标志的东方美女。屠银生着一张银盆大脸,尽管也眉清目秀,却是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美。屠银的前额特别饱满,颇似母亲轴如梭。

  这时,母亲轴如梭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在楝树下用压井压出来的水洗衣服。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眉头突然紧皱起来。这纸条是从屠金的裤兜里掏出来的,字条的落款处有一个红笔画的心。轴如梭不识字,看不懂写的什么,但那颗红心让她满心疑虑。屠金再有一年就该高考了,她的精力可不能花在其他地方。

   轴如梭赶紧叫屠花过来给她读。

   “亲爱的金儿,你在我心中就是那闪闪发光的金子!..."屠花大声读着,看着眉头紧锁的母亲,笑得前仰后合。

    屠银听到这里,赶紧从房顶下来,从屠花手中夺过那个小纸条。

   “你胡闹啥?看把咱娘急的。”屠银不紧不慢地把写在纸条上的字读了一遍。原来是新转到屠金班里的一个女生,写给她的班长屠金的几句感谢的话,根本不是屠花念的那些。

   轴如梭算是放下心来,看着两个已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宝贝女儿,满眼爱意。她在屠花背上拍了一下,笑着说:“你这丫头,耍弄你老娘不识字,是吧?”

   屠花又大笑着说:“大姐早有男朋友了,你想拆散人家呀?”

   屠银也在屠花背上捶了一拳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娘,您别理她。”

   母女三人在这里高声说笑着,屠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还在专注于他的护花使命。

   “病儿,大热的天,站在太阳地儿里干啥?快过来。”轴如梭看到屠兵满头大汗,赶紧叫他去树荫下。

   屠兵又看到一只土蜂飞过来,他站着没有动地方,也没有说话。

   母亲知道屠兵的拗脾气,过去给他戴上一顶遮阳的草帽,又回到楝树下洗起衣服来。屠银和屠花也散去,各自干各自的事儿了。

 

     邻居们都羡慕屠家的孩子。屠兵的三个姐姐不仅长得如花似玉, 在学校里个个成绩优异。哥哥屠缑廑不仅继承了屠水京的好相貌, 更是稳重豁达, 学习成绩也出类拨萃。

    不同与哥哥和姐姐们, 屠兵顶着一个大脑袋, 圆圆胖胖, 一副憨像。他一见生人就说不出话来,只是憨笑。在学校从不敢和老师说话,虽然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他一直都是同学们取笑的对象。

    屠兵的兄弟姊妹之间相处和睦,很少大声吵过架,更没有打过架。即使争吵,也都是互相调侃,从没有真的恼怒过。

    直到成年之后,屠兵才明白,这都是受母亲的影响,是母亲的言传和身教让他们姊妹们学会了怎么处事,学会了怎么去爱自己的家人。母亲从来没有与人歇斯底里地争吵过,也从没有辱骂过任何人。当遇到气不顺的时候,母亲也总是点到为止。母亲常常说,做个人不容易,多想想别人的好处,也就不纠结了。

    他们村上有两个出了名的泼妇。一个是村西头马东的媳妇:杨花柳;另一个是住在屠兵家附近的屠老四的老婆:柴妞。杨花柳身材健硕,凶悍好斗,在屠村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无人敢惹。柴妞则身材瘦小,但谁惹了她,她会像疯了一样,整日整夜地骂,那种劲头也十分令人害怕。全村的女人们都怕她们俩,但母亲轴如梭并不怕她们,也从来不屑于和她们争吵。轴如梭常常说,她们这些人争来争去就是一些鸡毛和蒜片,让她们拿去,我们也不会过得多差,她们也不会过得多好。可能就是因为轴如梭的这种性格,倒是赢得了这两个泼妇的尊重。她们不仅从来没有与轴如梭吵闹过,有时在与别人打闹得不可开交时,也听轴如梭的劝解。

 

    屠兵姊妹五人性情各异,志趣不同。大姐和哥哥性格外向,热爱交往。二姐性格倔强,酷爱读书。三姐能歌善舞,痴爱表演。屠兵内向木讷,喜爱山水自然。

    屠兵特别喜欢植物,他常常从山野里发现一些奇异的花木,并移植到自家院中。他曾经移植到院中的金银花,长势旺盛,繁密的枝蔓覆盖了整个羊圈的栅栏。春夏时节,黄色和白色相间的花开满枝头,清香四溢。

    屠兵还从山谷里移回家几株兰花,有淡紫色和橘黄色的,母亲非常喜欢。

    屠兵还移植到院子里一株白色的杜鹃花,在屠兵的呵护下,也长势喜人。花瓣是月白色,花蕊是橘黄色,晚春时节,一簇一簇的鲜花堆满枝头,非常耀眼。

    屠兵也喜欢去河畔玩耍,他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怪石和漂亮的贝壳。他也会把从小溪里捉到的有着彩色条纹的小鱼放进玻璃罐头瓶子里养着。

 

    另一个屠兵最爱的活动是跟大舅轴如松上山采药。

    大舅是当地有名的村医,他的医术来自他的岳父裘法长。裘家世代为医,但医术从不传外姓。大舅是第一个先例,因为裘法长太喜欢轴如松了。轴如松不仅相貌儒雅,为人谦和,更是熟读古今医学书籍。去他的诊所看过病的人都说轴如松的医术已远胜裘发长了。

     轴如松的家离青云山不远,青云山是屠兵家乡最大的山,最高处海拔两千多米。

    每次上山采药出发前,大舅都要做好几天的准备。铺子里缺什么药?这个季节产什么药材?需要去哪个山谷?哪座山峰?哪道山岗?屠兵当时对药物并无太多兴趣,强烈地吸引他的是大山的神秘。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每次到达青云山下,准备爬山之前,大舅总会念诵这首唐诗。

     采药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通常要一整天没有休息。哥哥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屠兵却享受着其中的分分秒秒。一只漂亮的山鸟,一朵奇异的山花都让他无比兴奋。

在屠兵的记忆里, 母亲从未训斥过他们。即使他们犯了很大的错误,母亲也总是点到为止。

     二姐屠银在上初中时,有一次从朋友那里借到红楼梦一书,爱不释手,想一气儿把它读完。 她把煤油灯放在床头,撩灯夜读。结果,她睡着了,被子烧了起来。幸好同屋居住的大姐醒来去厕所,闻到糊味,及时唤醒二姐,并用水浇灭了被褥上的火。

    他们当时以为母亲准会发怒,惩罚屠银,谁知母亲只检查了一下屠银的身体,看她并无烧伤,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棉被让她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轴如梭便出门去了。

    屠兵放学回家时,惊呆了。原来母亲一大早便去找了电工,花钱把电线从村头的机电房里扯到了家里,并给每个房间都装了灯泡!他们家是他们村第一家用上电的。母亲说花多少钱也不能耽误孩子读书。

 

    一直都名列前茅的大姐屠金高考中发挥出色,成为全县理科高考状元,顺利地考入她理想的位于天津的一所重点大学的电讯专业。当县教育局和大姐毕业的高中敲锣打鼓地送来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母亲的脸笑得像花一样,走路也像乘着风。

    二姐发誓也一定要考上她理想的北大中文系。第一年高考,二姐只差2分没到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她坚决要复读。许多老师和同学都去他们家劝说二姐改读其它院校,但二姐不为所动。母亲轴如梭给屠水京通了个电话,屠水京显然非常生气。母亲劝说,孩子既然有这个志气,就支持她吧。

   第二年二姐不服众望,顺利地考入了北大中文系。作为全区文科高考状元,二姐被多家电台和报社采访。县教育局还送来200元钱作为奖励。听着门口那锣鼓声,看着络绎不绝的来恭贺的人们,母亲那个高兴和自豪啊无以言表!

   再后来哥哥也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的计算机系,对屠兵家来说,那年夏天又是一个敲锣打鼓的季节。在那些年的炎炎夏季里,屠兵家经常占据当地新闻的头条。

 

    那时唯一让母亲不开心的就是三姐屠花。凭她的成绩虽然不能象大姐和二姐那样进入名校,考入一般大学毫无问题,但她却一心想当歌星。在高二那年,县文工团招人,她背着母亲去应试,被录取后便退了学。

     屠兵记得母亲劝过三姐很多次,最后见三姐主意坚定也就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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