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娄)字一号文件》

12.《文(娄)字一号文件》

1962年六七月间,我已在工厂做汽车机修钳工学徒,适逢天津大学的亱大学公开召生,它是本科四年制,设有 机械制造工艺和设备,工业企业电气化,工业控制仪表和自动化,化学工程四个专业。

在大约四百名考生中录取了四个班,总共不到二百名。学生来自于天津各工厂企业机关学校,有高中,中专以上学历的工人、干部。我和同事朱君一起报名,他是上一届的二十一中高中毕业生 ,在我们六一年进厂的50多名学徒工中,仅有4个是高中程度。经过数理化考试,朱君和我均获录取。他在工业企电器化班,属于动力系;我在工业控制仪表自动化班,属于精仪系。

九月初开学了,每周有四五个晚上有课,像日大学的课程一样,专业基础课往往几个班一起在阶梯教室上课,机械零件由钱耀绪教授执教,机械原理由教研室主任刘平娟(教授/讲师)担任。老师讲课内容丰富精采,同学都有一定实践经验,师生互动频繁且有效。上机械制图课程时,同学往往提出的都是技改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老师们分外高兴,耐心细致地解决问题。上机械零件课时,有经验的同学们甚至会按老师要求,带些产品零件或半成品组合件来作示范。唯一可惜的是减员厉害,开学时一班约有50人, 学期未就少了差不多一半。究其原因,主要是三班倒的同学难以为继,其次是有的同学所在单位要去支援大小三线,不得已离开了天津。

这时想到当初进厂时,刚到厂报到,曾经有机会选择去救护车调配站学驾驶,开小救护车。不仅工作条件好,而且工资高。每月38元,一年以后47元。

正副厂长要我回家和母亲商量,却遭到她坚决制止,她说:“汽车驾驶不算一门手艺,以后人人都要会开汽车的。” 她说:你就沉下心来,踏实当学徒,认真学一门压身的技兿吧!”

我所在的洒运汔车修理厂,是只有白班的工厂。我的师付又是通情达理的八级钳工。看到我学的机械制图已经能在车间生产中派上用场,非常支持我的业余学习。平时厂里加班,他会安排别的徒弟上,一到五点就轰我下班去上课。

母亲还安排我在工厂背后,十二段工人新村舅舅的岳父岳母家吃晚饭,五点十分进门,老两口饭菜已经摆在桌上,有稀有干,热热腾腾。吃饱上车,飞驰到到天大。就这样,在家人,亲戚,工人师傅们的支持下,我每天像陀螺一样,三点一线连轴转。

大约六三年前后,天大负责夜大学的刘瑞福(教务)副处长,告诉我们几个班长一个好消息:“天津市政府刚刚下了一个红头文件,文(娄)字一号文件,明文规定,每周多给业余大学学生半天学习时间…” “你们几个班干部尽快传达给同学,各自回本单位去争取。”

原来这是天津刚上任不久的娄凝先市长的一项德政,意在加强天津工业企业的技术力量。回厂一问,人事科确见此文。从此,我和朱君,周六下午,直接骑车到水上公园湖滨轩,买一壶茶水,坐下来静心完成作业,复习和预习功课。这每周半天读书时间,对我们坚持学习确实居功至伟。

六五年中,大三快结束了,我觉得在汽车大修厂的工作还是和机械制造工艺及设备接触多些,就向刘瑞福处长申请转了专业,获准从精仪系转到机械系。这时,到机械班一看,算我在内只有十一人,工仪班和企电班都不过剩下五六个人了。

一天,上班时间,人事科的于干部把我和朱君叫到办公室,他说:“你们知道吗?娄市长调走了,文(娄)字一号文件不执行了,你们的半天学习时间没了!” 我们看着他,好气又好笑,心想,你就这水平!又不能和他硬顶,只好客气的提醒他:“不会吧?政策不会因人而易吧!您是否先问问李厂长再定不迟。” 后来,他可能真问了李厂长,据说碰了一鼻子灰,他哪里知道,李厂长也在新华业大攻读机械工程。哈哈,后来再也没有听于干部提过此事。

那位于干部,早在我们上大学的第二年。另外一位有高中学历的学徒工,住在香港路的韩君也想循例申请报考夜大学,开介绍信时就遇到他的阻扰,他公然称我们是“漏网之鱼”,不再给开介绍信,韩君未能如愿。

文革当中的一天,早晨上班时听师兄弟们笑谈说:“昨天晚上于干部被人事科的科长从派出所领回来了!” 原来他办了一件糗事:“一位交通民警,看见远远过来一个小红点,走近才看出是一辆自行车,没有车灯,车把上插着一根香烟,微微的闪着红火。交警拦下他一问,才知道他还是工厂的保卫干部,毫不客气地通知保卫科把他领回。”

事后,几个胆大的工人兄弟常常和他开玩笑:“小于,来棵烟,点个火!” 不久,他就自己申请调走了。

我们顺利的在 “文革” 前,1966年6月,完成了大学本科学业。早早在厂里干起技术员,工程师的工作。又过了十多年,多亏了天津大学,负责夜大学的刘瑞福处长的支持和帮助,我们这些66届的天津大学夜大学毕业生,在1979年,拿到了迟来的天津大学本科毕业证书。

它来之不易,改变了我们后来的人生轨迹。在改革开放的大潮里得以各尽所能回馈社会。

每念及此,就想到了娄凝先市长,李佩伦厂长和刘瑞福处长,我们生命中的贵人和导师!永志难忘。

吴西 09/2020

附:娄市长大公子语

请向陶宏惠转达我的谢意。文章所提到的那个文件应当是真的而且应是1962年或以前的时间下发的,不是64年的事。因为63年底我父亲调去南大。那一年市领导变化较大,胡昭衡杨拯民从外省调来,我父亲和杨振亚李士曾调走。我父亲在任时主管天津教育,特别在那几年天津的业余教育发展很快,搞得比较好走在其他省市的前面,62年左右还在天津开了全国经验交流会。文章作者赶上了那一拨受惠一生,不可重复的机遇铭记至今,偏巧让老同学陶宏惠看到了,也是缘分!想起她的邮箱地址有个“2006”,我的邮箱地址也有一个“2006”,大约都是那年建的邮箱,又巧了。[Grin][Grin][Grin]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