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18)学工上工厂,学农下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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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革十年(18)学工上工厂,学农下农场

文革十年期间,学生回校“复课闹革命”之后,中学教育改革新增了两门课,而且有课本《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学校师生及课程表简称“工基”和“农基”),在学校上课是理科老师们负责,班主任要负责带学生去工厂学工、去农场学农,美其名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课堂上学的是一些什么“理论”,我不知道;但是带学生去工厂农场“实践”,我有深刻体会。

前几天,在我们武汉市水厂路中学(以下简称“水中”)退休教师群聊起十年文革往事,不胜感慨。后来与当年元老之一的舒鼎瑛老师私聊,我记得她是1964年华中师大物理系毕业的,就问她还记得文革期间教《工业基础知识》吗?她非常兴奋地告诉我:“我不仅教过‘工基’,还教过‘农基’呢!”

“您还记得‘工基’教些什么,‘农基’又教些什么呢?”

“嗨!‘工基’比原来初中物理课本简单多了,而且知识点都是跳跃性的,没有系统,没有逻辑性,一点都记不得了!而‘农基’课本的内容印象却非常深刻。一是当时让我教九个班的“农基”,每个班一周两节,常常到后来走进教室得先问学生上节课讲到哪里了。每节课的内容一周要重复九次啊!再就是内容好记,讲到当年的农业八字方针时,82岁的老人竟然一字不差地脱口而出:“水、肥、土、种,密、管、保、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解释:“水是农业的生命;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土就是哪块庄稼地适合种什么;种是一定要有优良种子;密指的是要密植;管是说田间管理;保就是保墒;工说的是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舒老师还回忆起教“工基”时,去一个空军基地登上过一架直升飞机参观;教“农基”时,到武汉四中大操场学过开拖拉机。第一次上了飞机,第一次开了拖拉机,印象太深刻了。尽管如此,老师们在一起笑谈,我们这些老师是在黑板上开拖拉机,在教室教学生种田插秧。

她常常跟六九届的学生说:“你们喊我一声老师,我感到万分惭愧,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并没有教你们多少知识,只是尽职尽责尽心的管好你们不变坏,真的是荒唐岁月的荒唐教育,幸好在76年后还认真教了几年书,不然这一生都不知道是怎么当物理老师的。”

当时,课堂上讲“工基”和“农基”,然后要求初中学生每学期上工厂“学工”一周,下农场“学农”一周。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

我们“水中”地处硚口工业区,学校周边有武汉市抗菌素厂、武汉市自来水厂、武汉电池厂、国棉三厂等。离学校几公里远,就到了解放大道西边尽头的东西湖农场。“水中”“地利”真是得天独厚啊!不愁学工学农的实践基地。

学校最后确定的学工基地是抗菌素厂和国棉三厂,学农基地是东西湖的荷包湖农场。

刘政秀书记特别重视学生在学工学农期间的人身安全问题。经常在班主任会上反复强调,希望班主任不要掉以轻心,特别是上夜班一定要注意学生的安全。我们班学工安排在国棉三厂,那个厂工人上班都是三班倒,即工人八小时后可以下班,车间的机器昼夜不能停。我们的学生也要分成三组,跟工人一起上下班,我把工作重点放在夜班那一组。一周三个组轮流上两个夜班,每个学生都可以见到了。而且,白天下午时间还可以去车间看看上白班的学生。一周时间平平安安完成了任务。

回头想一想,我的学生在工厂学到老什么呢?女生在车间还学到了一点棉纺女工的技术活,尽管不是“工基”课本上的内容。男生就惨啦!他们在车间跟着男师傅学“机修”,只要哪台机器出问题了,就忙起来,师傅修机器,学生就当下手,递给师傅老虎钳啊、螺丝刀啊。忙完那一阵就没有什么事了。师傅就躺在工休室睡觉,几个学生就打扑克,熬到早上下班回家。也还合十几岁孩子的味口,同龄人在一起蛮好玩,也不觉得累。那个年代,上学就是好玩,换个地方玩更新鲜。

至于“学工“实践中,学生学到了一些什么呢?还真不好说。当然,班上少数几个国棉三厂的子弟,上几天班,尤其是上两天夜班,至少亲身体会到了父母为了养育他们之不易,工人每天八小时为国家创造财富,实在是辛苦!

但是,国棉三厂女工多,男工少。特别是夜班,一个车间只安排一个机修工。我就遇到过一个帅气的年轻机修工,夜班吃宵夜短暂的休息时间,被女工中的少妇戏弄的情景。几个女工围着机修工,开始七嘴八舌,说他长得蛮帅,不知道雀儿管不管用。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笑着说:“把他的裤子扒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于是,几个个女工同时上去抓住他,一定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来。也许这种玩笑对工人来说司空见惯,但是,对十几岁的学生而言,会产生什么后果呢?我不知道。

只知道,六十年代我读中学时,还学过《生理卫生常识》,正是对性知识懵懵懂懂时,尽管老师讲到男女生殖系统这一节,让我们自己看。自学后知道男女有别,男生遗精,女生来月经是性常识,仅此而已。但是荒唐岁月的学生哪有《生理卫生常识》课呢?难怪那个年代的流氓特别多!强奸犯被枪毙的也不少!

我们“学农”到东西湖荷包湖农场,每次两个班,师生自带行李。学生兴奋之极自不待言,如何安排哪两个班呢?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管理问题。至今,“水中的元老们为什么那样怀念刘书记那个领导班子呢?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对老师的管理非常人性化。四十个元老级教师中有六对夫妻,教导处排课时夫妻二人不在同一时间上课,保证家里有一个人看孩子;等孩子会走路了,总务处在教学楼一楼办一个托儿所,请一位临时工阿姨照护孩子;学工学农期间保证家里有一个人照顾孩子;去农场安排哪两个老师也考虑得非常周全。领导知道我和周良君是好朋友,更了解我们两人的性格特点。于是,让我们两人各带自己的班到荷包湖农场一起去“学农”。

教导处指定我负责带队,既要与农场和生产队联系每天的劳动任务及安排,又要管这两个班。我与周良君商量好了,他每天负责管、带两个班学生,完成劳动任务和晚间学生安全。我负责对外联系,每天早上集合学生表扬昨天的好人好事,指出存在的问题,布置今天的劳动任务及注意的事项;然后带帮厨的学生去买菜,指挥他们做好饭菜。

我们两人同心协力共同完成了一周的“学农”任务。

学生在“学农”活动中最大的收获,是不同程度地改变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状况。特别是到厨房帮厨的几个学生,可以看出那些出生在相对贫困一些家庭的孩子,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择菜、洗菜、切菜相当不错,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帮大人做过事的,其中有一个孩子切土豆丝、萝卜丝既匀称,速度又快。原来那个孩子的爸爸妈妈都在上班,他是家中老大,每天放学回家要做一家人的饭菜。在他的带领和帮助下,其他几个帮厨的学生有了长足的进步。

通过在稻田劳作,一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学生们才比较深刻地感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相对来说,学生学农比学工收获要大得多。但是,我们的中学到底该怎么教育学生呢?茫然无措!后来改革开放,各行各业都“摸着石头过河”时,似乎明白了一点点。最终还是不甚了了。为何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史得以传承,原来,“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十年文革期间,“学工”“学农”于“师者”,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呢?

李培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梅华书香' 的评论 : 谢谢关注和点赞!
梅华书香 发表评论于
好文字,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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