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感谢微信中的软件-传图识字,使我能将父亲的部分回忆录从纸上放到网上。从此只要打开微信就能看到父亲的回忆录,总能感到父亲就在身边。
本文记录了1952年父亲在破译敌特密码之后,前往杭州论证密码破译效果的一段经历。
天下美景数杭州,
无暇潇洒西湖游。
真假特务忙中见,
英雄业绩胸中留。
一九五二年冬,我翻阅了敌特密码资料,发现了重要的编制规律,并在现实工作中加以利用,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为此,我被评为局级模范,并授予头等技术金。我的照片在局的办公楼前宣传橱窗里挂了很长时间。为了证实这项研究成果,组织上确定我到杭州出差,与前国民党特务中统局译电科科长陈真见面,以核实研究结论。恰在此时,浙江省公安厅破获了一个保密局特务在杭州的潜伏组织。电台、密码资料均被我査获,敌特被关押,我们自己人冒充敌特,与其上级组织联系,以便更多地了解敌人情况,好给敌人更沉重的打击。为了搜集这些资料,组织决定派杨月川、崔德坤二同志和我一起前往杭州。
浙江省公安厅某处位于风景秀丽的西湖之滨,西湖之美天下闻名。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是苏杭之最。而且西湖美景数不胜数,要是旅游,有的是玩儿的地方。可我们重任在肩,时间安排很紧,无暇逍遥游。尽管我们住在西湖边,离湖滨路只有一两百米,工间休息可以湖边散步,但离湖滨路稍远的地方则无暇顾及。一是没时间,二是没有钱。那时候是供给制,每个月只发少量的生活费用,再加上几斤猪肉钱的技术补贴,实在没有钱,就是想玩也玩不起。好在我们完成任务以后,浙江省公安厅安排人员陪同我们出去玩儿了一天,看了岳庙、三潭印月、苏堤、断桥等几处景点。那时交通不便,无法和今天相比。只有人力车、三轮车、马车和游艇。当时做出这样的安排对我们已经是特殊照顾了,我们也都很知足,玩后第二天即起程返回了部队。
我要见的陈真,是南京解放前国民党中统局译电科科长。中统局及下属全国各地办事处、室、站等单位使用的密码,及其编配使用,皆由其操办。南京解放时未能逃走,被我捕获。与他类似的人被捕后都集中在公安部七局,后来交给了部队,与总参三部六局合并。原国民党遗留人员移交给浙江省公安厅,编为一个处,任务是研究破译浙江沿海小岛,上海及其特务组织使用的密码。调査局(即原中统局)和保密局(即原军统局)均在这些岛上设立了情报站,所获情报直接向局上报。公安厅某处处长魏文华同志是三部派去的老同志,科长方正、于力二人也在晋察冀军区二局工作过,当时和我们在一个办公室(相当于处,下设科)工作,此都认识。方于二人是夫妻,一九四八年初整党“三查”时,因有历史问题离开二局,调往社会部审查。以后转至公安部七局,后又到渐江省公安厅负责管理这些集中起来的人员,在这个处里,既有国民党的遗留人员,也有一些刚从当地招来的优秀青年。大陈岛、一江山岛、南麂山等岛的先后解放,盘踞在渐江沿海小岛上的匪特逐步被我肃清,这项工作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魏文华及新招来的青年也都编到了六局。
陈真,中等个儿,外表给人印象尚可,似乎谦虚谨慎,谈吐文雅,说话简洁明确,好像改造好了,但其内心深处就不好说了。与其接触,使我很快联想到与他情况类似的另个人叫宗苏。宗苏以前也是国民党特务组织中统局人员,在抗日战争初期,宗苏任中统局驻晋察冀电台台长,国民党搞反共摩擦,其驻地又在我区管辖之内,这个组织就被取缔了。宗苏在关押期间表现较好,接受我党主张,愿在共产党领导下参加抗日斗争。晋察冀军区二局成立后,到二局训练队任教员,传授收发报技术,为我培养了一批侦收技术人员。以后又到第三办公室工作,在截抄中统局各地电报时,能很快说出发报人的姓名。工作了几年后又成为第三办公室主任肖森(老红军)的秘书,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陈宗二人的共同点原先都是中统局的特务,后都被我捕获,并被我利用,其他地方就不好比了。从这两个人的改造问题上,也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中国共产党是伟大的,有能力改变中国,也有能力改变反动营垒中的大多数人。战犯可以改造,满清皇帝可以改造,特务分子也可以改造。陈宗二人的变化就是一个生动的事例。因此,我们更应坚定信念,为革命事业争取更大胜利。
经研究,我们以北京公安部人员的身分出现,要求陈真书写中统局在一九四八年前后编制的密码及配发使用情况。书写完之后,我又提出了一些问题,让他补充。陈所写的材料简单明确,完全证实了我的研究结论是对的。它的编制方法确被我们认识了,并在实际工作中得到运用。在陈真写材料的时候,方正同志请我帮忙,破译大陈岛站与调查局间正在使用的专用密码,他们用了很长时间也没能破译。方正同志把素材及集中好的条件交给我,我稍加整理,很快就打开了缺口,并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为全歼该密码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我告诉方正,我参与破译密码之事绝不能让留用人员知道。方正让我放心,他把所用的材料重新抄写,对我写的字及用过的材料,不留下一点儿痕迹,以瞒过他人。陈真写的材料,我很满意,感到杭州之行收获很大,真是不虚此行。
在杭州期间,我也参与了复制保密局特务正在使用的一种密码。复制密码本是杨月川同志的任务,用打字机打印密码表是崔德坤同志的任务。我对复制品进行校对,纠正错误,以保证质量。我们三个人分工合作,争取尽快复制完毕,将原件退还浙江省公安厅。在复制过程中,我们见到了假的敌电台台长,他是我们自己的报务员,是到公安厅工作的。虽然相互不熟悉,但毕竟都是一个局的,说起话来也方便多了。他与魏文华处长向我们讲述了许多闻所未闻之事,使我们这些整日封闭在一个小天地里默默工作的人大开眼界,深受教育,感到斗争之复杂激烈,我们得到的材料实在是来之不易。若联系当时整个敌我斗争形势来看,我们所办理的就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件了。这起案子就是牵扯到全局的大事。朝鲜战争爆发后,国民党当局认为反攻大陆的时机已到,窜扰活动更加猖蹶,把驻在浙闽沿海未解放的小岛部队増加到七万多人。美国驻台军事顾问团帮助国民党训练了万余名武装特务,并提供了精良的装备,准备随时潜入大陆,策应朝鲜战争。所以从整个中国的大局来看,这个案件的斗争就不一般了。我们得到的材料就更是来之不易了。
这个案件的破获,既有潜特活动露出的蛛丝马迹,为我公安机关察觉,也有我们自己人打入敌人内部,取得敌人信任,可以往返敌我之间。这对我们破获破获敌特组织至为重要。但是打入敌人内部也并非易事。为了获得敌人的信任,有时候要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给敌人提供一点儿真实的情报,让敌人尝到甜头,以释敌人之疑。但我们也有失误,有的同志不慎暴露,被敌人杀害。也有的来往于敌我之间,为自己人误伤致死。这样的牺牲,不能公开的举行追悼会,只能在内部秘密处理。这样的事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在激烈的斗争中出现了。这些同志死得其所,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他们不为名不为利,为了革命事业勇敢地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直至生命。这样的人是伟大的,是我们一生都应该好好学习的。有了这些同志的英勇献身,社会主义的江山才更加稳固,敌人的破坏才会以失败告终。这样的无名英雄虽然牺牲了,但他们开创的业绩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事情过去已经五十四年了,回忆那段历史,总觉得难以忘怀。特写出以上片段,以激励自己。朝花夕拾,受益匪浅。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因年代久远,难免因记忆有误而产生错误,敬请知情者看后予以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