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病与春愁

   春病与春愁     

 

     今年春天的雨水分外的多,天也是阴的时候多。从四月中到五月初,温度总徘徊在六十几度,倒是让人有机会慢慢领略春的气息。看着花草渐渐萌发,看着娇嫩的春色一天天丰满起来。然而今年春来小二和阿大都结结实实病了一场。先是小二,每天早上起来就诉说自己的不舒服,眼睛痒,鼻子痒,嗓子疼。我安慰他说是花粉过敏的缘故,过两天就好了。他今年大了,不用嘱咐就知道自己化了盐水去漱口。可是过了十几天还不见好,到了上周三晚上还发起了低烧,我开始疑心他是感冒了。但周四他有事,一早还是爬起来去上学。下午接他时,他的小脸红红的,精神也恹恹的,眼睛似乎感染了结膜炎。回家自己要求涂了红霉素药膏,歇了一夜,周五又好一些,照常去了学校。晚上看了一场电影,周六起来说耳朵疼,疼得难以忍受。我只能抱着他让他睡。周日说耳朵好了很多,嗓子又疼得水都不好喝下去。我已经做好了周一带他看医生的准备,但是周一他居然又爬起来表示他可以去上学。

 

      小二病得婉转缠绵,好似和病打了一场太极,你来我往的,却打了个平手,只是坏了胃口,停了几顿食。最坏的几天正好在周末,学校一天也没有耽误。我正暗自庆幸。然而小二刚刚好,阿大就接着病了。阿大还病得直截了当来势汹汹,两天高烧不退,每六小时就必须吃退烧药来降温。吃了药,就昏昏沉沉地睡。鼻子堵的不能呼吸,睡也睡不安稳。他是彻底败给了病,做了病的俘虏。他病的像个可怜的无助的小婴儿,吃喝都要送到嘴边。如厕也要陪侍,以备需要。他晚上睡不着,我也半醒着。忽然想起来幼年时的一些事。

 

       也是一个春天,天也似乎总是微阴着。我四五岁还未上学,父母忙,我被托给祖父母照看。祖父母照看我时因为他们行动不便便嘱咐我只许在窗前的一个地方玩,不能乱跑。我就乖乖坐在院子里,听着祖父诵经的声音,对着花对着树呆看。父亲做完事回来看我可怜,回去我们的屋子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给我,叫我一二三四学数数。我一向见的是粗笨的大算盘,猛然见了精巧的小物件,立刻惊喜地爱不释手。小小巧巧的珠子是象牙白,外框是乌沉沉的黑,四角镶的包头是金灿灿的黄。以后每天便欢欢喜喜地坐着拨拉小珠子,自得其乐地数着数。但是好像总是不能顺利数到一百。有一天,我正努力地做我的功课,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在我头顶响起,妹妹长进了,都会数数了。我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她的身边还立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盒点心。原来是我的三姐姐带了新订婚的未婚夫来拜见祖父母。祖母闻声走了出来,让了三姐姐进屋去,三姐姐抱了我在怀里。我像只呆头鹅趴在她肩上,看着三姐夫应答祖父母。他们都笑着,大家都很高兴。但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祖母牵了我送到二门口。

 

       那应该是一个天气微阴的下午或者上午。我不确切记得了。我的记忆里只剩了淡的墨色。后来类似的情景似乎又发生过几次,姐姐们都是这样来这样走。我被她们抱来抱去,每个人都夸赞我长进了能数数了,每个人都带了点心来。我吃得积了食,就病在了春天里。母亲接了我回去我们的院子,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上吐下泻,吃着药丸喝着药汤,日日黏着母亲,不让她离开半步,如同阿大依恋着我一样。  算算我的年纪,祖父母故去整整四十年了。我的孩子们也十多岁了。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时光就这样流逝去了。那一个春天如同一场长长的梦,我知道这一个春天也会像一场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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