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来来回回的折腾之六
Chester的金经理是一个研究生毕业的男孩子,他来英国读的大学和研究生,毕业后在公司拿的工签。
约好他来火车站接我。先去Town 里看看店的位置,又带我看了一下四周,最后去Tesco买食物,告诉我我的邻居人很好,这段时间就暂时用一用她的厨具,他一直提着帮我新买的被褥床单,把我送到住处,又把我介绍给我的邻居,说了厨具的事,让我第二天早上在家里等他,他来带我一起去店里,是一个很心细的男孩子。
Chester是一座古城,古老的城墙外是弯弯的河水,传说子夜在城门处你仍可看到古代守城士兵的幽灵在城墙上走动,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穿过那个城门,总想着哪天一定要去会会幽灵,只可惜总找不到原意同行的伙伴,无缘相见。
Town里的青石路,黑白相间的房屋,正在修缮中的大教堂,都在向你无声地述说着她的古朴幽静。我后来四月回国休假,错过了她最美丽的季节,回来时已是五月,匆匆一瞥,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站在河边的城墙上,你就会明白为何人们如此赞叹春的神奇。
邻居汪大夫在另一家中医公司工作,她在我拿到工签后才说她一直替我捏着一把汗。原来她刚从国内来时就是在我现在的这个公司,她跳槽时他们还没有分成现在的两家。在我前面做店的那个大夫,就是因为工签一直没能转下来才不得不离开的,知道实情时已经被他们骗得干了一年多。幸亏她原来的雇主一只没有取消她的工签,也正缺人,也就不计前嫌地让她回去工作了。
房东是个三十出头的英国人,很腼腆,更像个书生,而不是商人,问我要不要换新的地毯。地毯是深蓝色的,我看不出有什么污迹,就懒得换了,反正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回来了也喜欢窝在那张大的双人床上,地毯新一点旧一点关系不大。
整个house三层,我和汪大夫两个住顶层,二楼住的还是中医大夫,一对夫妻和汪大夫在同一家公司,先生做街面的老店,夫人在不远的镇子上的店里做前台,另一位大夫自己承包了一个靠近市中心主街的邻街街面店,想来是已经拿到身份了。一楼是个单身的英国人,看他的装束和装备,很熟悉,虽然比我家老爸的家当多了许多高级的玩意,应该是电工一类的,偶尔能碰到,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我做的店在老的那个Forum Shopping Centre里面,在通向Market的门旁边,面积和Cardiff的老店差不多,只是方正了些,店里连洗手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样拿到执照的。金经理每天一上班都去Market的洗手间提水回来,准备好给我洗手用。我也只是忙的时候才在店里洗手,多数情况下我都去洗手间洗,流水洗手洗惯了,用盆洗手总觉得没洗干净。
汪大夫做的店在新开的Grosvenor Shopping Centre 里,很是气派,孙经理不屑的说,挣的钱一大部分都交房租了,看他们能撑多久,在我听来多少有些酸葡萄的感觉。
Chester的大夫都集中到一个house里了,下班回家的路上,常常会在不同的路段上汇合,然后说说笑笑地一起回家。现在回想起来,不知是我心大还是错觉,偶尔被问起营业额,我都如实相告,没感到有任何竞争的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用投币用电的房间。公用厨房和卫生间,照明和用电是房东的,我只承担自己房间的用电。一磅投进去,两天就用完了,需要再投,想着不太可能用得这样快吧,问了汪大夫,她说不会呀,她用的电器比我多好几样,一磅可以管五六天的,我喊来房东,他重新调了投币的盒子,又往里多存了六磅。又让他顺便把早上开暖气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这样起床后屋子里已经暖暖和和的了。
第一个周末起来,发现汪大夫搬回来了一方木盒子,倒扣在浴缸外,就是个脚踏了,进出浴缸冲澡方便了许多,这显然是为我准备的,她人高腿长,不像我,碰到这种老式的深浴缸,进出还是不那么随心所欲的。
慢慢地,金经理也告诉了我一些内情。他给我看公司网页上尚存的一些留言。刚开始每个店安电脑连宽带时,也热火朝天了好一阵子,有些百花齐放的味道,但渐渐地,就只剩下了歌功颂德的虚假繁荣。
而学联网上则是骂声一片,全是上过当受过骗的留学生们的申讨声。大致的就是这个公司拿着给他们办工签的名义,收了他们的护照,一直到他们签证过期,还不给人实话,以致很多人到最后是被遣送回国的,成了黑名单上的人,一辈子很能再登上欧洲大陆。再就是试用期根本不给工资不说,还要他们交一百五十磅的押金,很多人受不了他们今天这里明天那里的差来遣去,提出离开,也要不回押金。
我一直呆在Swansea那个偏僻的地方,对外面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想想当初还在那掂来掂去地找公司选老板,只能笑自己无知。金经理说好歹我算是幸运的,是他们公司近一年来第一次转签成功的两个大夫之一。他已经联系了另一家公司,正在办理转签手续。
其实在金经理告诉我这些以前,我已有了一定的认识。
那是到Chester的第四天,那天金经理请假去大使馆延他的护照,我一个人在班上,十点 多,孙经理来电话,说老板要过来视察,让我赶紧清理清理。
十分钟不到,区域经理陪着老板进来,因为我们每天都很认真地做清洁,老板用手到处摸了摸,还挺干净的。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玻璃窗上贴的宣传画,他说太零乱,让全给拆下来,说着亲自动手。我过去帮忙,他对我说,你既然是到我这里来讨饭的,就得好好给我做,我才不管你原来在别的公司有怎样的资历。我抿嘴一笑,就这样的水准,也不知道他那博士是怎样读下来的。拆下来的画他让我放到半空的壁柜里,我站在治疗床上,踮起脚勉强能够着,就听他一句话,险些让我跌下床来。
他跟区域经理说,我说吧,大夫还是应该穿西装吧,这样拿东西露着腰和肚脐,像什么样
子!
趁他去洗手间的空隙,区域经理连连跟我解释,说他就是那臭嘴,拦都拦不住的,让我别往心里去,又说等他走后再把宣传画贴回去,说他什么都不懂,只会乱指挥。
后来有次区域经理路过Chester进来看看,问我听过这样的一个笑话没有。说是有那样的一个财主,听说有饿死人的事,死活就是不相信,说昨天他还吃着鸡呢,哪会有人饿死? 他说我们老板啊,就是那财主,才会提出那样的口号,说是本公司的大夫,住要住最好的房子,穿要穿最好的西服。我们都笑,还要拿最少的工资!
再后来和一位中医老前辈提起他,老前辈说,还财主呢,不就是他妈的一个疯子吗!?
虎妞来电话,说李总那边把公司卖了,买主就是她现在的老板—— 秦老板。她笑,转了一圈,抬头一看,还是原来的店,她在Earling, 李总开的最后一家店。
卖店的事我已有所闻,接电话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问我当时离开公司时是不是李总私下里告诉了我什么,还说我真不够意思,一个人先走了,也没和他们透露一点消息。我拿着电话无言以对,很想告诉她,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如果她有电话给我,我一定会转告她李总私下给我的消息。但我只是默默地听她发泄完,挂了电话。
终于明白了老板娘那样决绝的原因,对其他人的种种猜测,由着他们去好了。
虎妞说,李总并没有打算把店让给秦老板,秦老板曾出面谈过,被李总拒绝。李总最后的买主只是秦老板派出来的一个打手而已,店买过去没几天,让原来的大夫和前台全力推销壮阳药,还硬派了任务,谁完不成扣谁工资,挤跑了旧人,转而再把店还给了秦老板。
她说他们现在Swansea正缺人呢,让我还是回去当经理,工资肯定不会低,现在她们公司的人事经理是她铁哥们,一句话的事。
因为店里的生意好转,孙经理也问了金经理的看法,决定给我涨工资。前面一段时间他说是试用期,按基本工资年薪一万三拿。
电话里他问我的意思,我说原来您说过的,您说吧。他说一万五六是不可能的,公司里没几个大夫能拿到那个价,那就一万四吧,是公司能给我的最高价了。我只能在心里骂娘,冷冷地谢过他,挂了电话。
对虎妞的提议,我想了两天,还是谢绝了。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可以拿永居了, 我不想再折腾。广东妹妹也是这个意思。再说区域经理人很好,Chester一小店, 山高皇帝远的,落个自在,生意又不是很忙,只要店里两个人处好了,日子会很好过,工资低一点也就低一点吧。我已经厌倦了Swansea 那种所谓的大店里的纷繁人际。而且也不想和虎妞走得太近,如果只同一个公司,难免不碰头,哪天不小心开罪了她,会死得很难看。
金经理的新公司是秦老板的,他说他们安排他去Bluewater的大店,我劝他不要去 ,说人多口杂的,人际关系太复杂,只是耗费精力,没什么意思,不如继续找和他专业对口的英国公司。他说他面试了那么多,都因为身份的问题拿不到offer,还是先拿到身份再说吧。他没做过大店,想去试一试。 哎,人各有志,试了后就会知道了吧。又或许男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吧,但问题是,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