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扶助弱者 反对暴力 托尔斯泰系列之八

性情中人,分享真性情。看似古舊書,說的是千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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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認為:馬克思構建的理想社會是一個烏托邦,“不僅不能增進人們的幸福,還是造成人類社會混亂的主因之一……”

托爾斯泰是位精力異常充沛的人,有著不斷更新的思想和極其豐富的作品。今天繼續來談他的思想與實踐。

財務支持杜霍包爾教派

托爾斯泰非常關注底層百姓以及受到政府鎮壓的邊緣群體,主動充當他們的代言人,也給他們實際的援助。當時有個杜霍波爾教派,信奉“和平主義”的理念(和托爾斯泰的理念近似)。這個教派的“和平抗爭”歷史可以追溯到18世紀,因他們不接受官方教會的管理、也拒絕服兵役,遭到殘酷迫害。在19世紀40年代,他們被強迫遷移到高加索地區。

1895年,杜霍波爾教派發起一系列反對徵兵的活動。這個活動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持,有成千上萬自稱追隨托爾斯泰的“和平主義”分子,湧入了高加索地區,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托爾斯泰專門給媒體寫了數百封公開信,替他們做宣傳,也關注他們的實際需要,將他寫《復活》這本書的全部稿酬,都捐給了他們,用以支付龐大的移民費用,幫助他們移居到信仰自由的加拿大。

杜霍波爾教派在加拿大的後裔,一直紀念托爾斯泰對他們祖輩的幫助。

多年來一直不斷地有人來訪托爾斯泰的家鄉,亞斯納亞·波利亞納莊園,在他的故居和墓地前,憑弔這位全心幫助過他們的大文學家。

和平主義,反對暴力

托爾斯泰同情弱勢人群,卻自始至終反對暴力,既反對專制者的暴力,也反對革命者的暴力,更反對政治謀殺,還反對強迫和剝奪性的財富分配方式。一般人對“托爾斯泰主義”的簡單理解,就是反抗暴力。其實他的“和平主義”觀念,來自他對福音書的理解,他信服基督的登山寶訓和博愛精神,期望能從宗教、倫理中找到解決社會矛盾的出路。

左傾勢力利用他聲望,來反抗當局的統治。前面說過,前蘇聯的領導者列寧酷愛《安娜卡列妮娜》這部作品。不過列寧與托爾斯泰在思想理念方面,大大相左。

我提到過列寧的一篇文章《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這是在1908年,列寧給托爾斯泰的80壽辰大禮。不過列寧也尖刻批評說:“作為一個發明救世新術的先知,托爾斯泰是可笑的,國內外卻有人把他思想中最弱的一面,變成一種教義‘托爾斯泰主義’ ……作為俄國千百萬農民在俄國資產階級革命快到來的時候的思想情緒的表現者,他是偉大的。……他觀念中的矛盾,是一面反映農民面對革命時各種矛盾狀況的鏡子。”

托爾斯泰如果不死,一定會得罪蘇共。他是溫和的改良主義者,一輩子都在替農民呼求。列寧和蘇共卻認為農民是小生產者,思想上是落後保守的;只有工人階級才是徹底的革命者,是天然的領導階級。因此在建立起紅色政權之後,蘇聯政府強迫所有農民加入集體農莊,在天災人禍中俄羅斯農民死傷得十分悲慘。

托爾斯泰也研讀馬克思的著作,批評說:馬克思構建的理想社會是一個烏托邦,“不僅不能增進人們的幸福,還是造成人類社會混亂的主因之一,令當代人都在吃它的苦。”又說馬克思“把最簡單的事說得很複雜,用的是深奧的語言”。

相信學過《資本論》的人都會讚同這個評價。

在20世紀,印度的聖雄甘地接受和採用了他的“和平主義”觀念,在印度推動了震動世界的“不抵抗運動”。此外、社會運動領袖美國的馬丁路德金和南非的曼德拉等人,也採用他的理念。

當時還有一些持其他政見的人,認為托爾斯泰是無政府主義者;是反基督教的異端分子等。不過,所有人都認可他在文學上的成就和地位。

對聖經的樸素解讀— 托爾斯泰主義

托爾斯泰一生都在信仰問題上尋索,早在1870年代,他在創作《安娜卡列妮娜》期間,就常常訪問修道院、與一些神父、修士探討神學問題。

他承認有些修士有好的品德和神學思想。他也在“列夫”這個自傳性人物的心靈告白中,多次表明他對基督教的信仰。他在批判權貴階層的時候,也喜歡說“你悔改吧!”

托爾斯泰中後期的作品,多以福音書為理念基礎,宣揚博愛精神,期望能從宗教、倫理中找到一條解決社會矛盾的出路。“托爾斯泰主義”除了反抗暴力之外,更在傳揚福音書的樸素觀念:耶穌就是愛,有愛的地方就有耶穌的同在。他眼中的耶穌,同情窮苦的下層百姓,為弱勢群體呼求公義,批評羅馬統治下的各種不公義現象。“登山寶訓”都是樸素的道理、貧苦信徒都能明白。

托爾斯泰“為民請命”的底氣,正是來自“登山寶訓”,他指責和抗議官方政權對百姓的欺壓,也像耶穌痛責法利賽人一樣,揭露官方教會的劣跡惡行。他更效法耶穌的仁慈、寬恕,主張“愛仇敵”和“不以暴抗暴”。

在經濟方面,他認為農民才是俄羅斯社會的基礎;主張農村應該建立起財產共享的集體生活,也就是聖經《使徒行傳》中,初代教會的財富共享模式。他也從自身做起,賣掉了田產,把錢分給窮人。不過,他並不認為“托爾斯泰主義”是完美的,他只是試著詮釋和實踐福音書的理念。他的愛心、誠實和他不懼權貴的勇氣,讓他得了到廣大普通百姓的愛戴擁護。

得罪官方和国家教会

 

前面說過,托爾斯泰譴責過西方歷史上的“宗教審判所”和宗教戰爭,也譴責暴力執政,還批判教會依附於世俗統治,協助政府鎮壓百姓。托爾斯泰一生經歷了四位沙皇的統治:尼古拉一世(1825-1855)、亞歷山大二世(1855-1881) 、亞歷山大三世(1881-1894) 、尼古拉二世(1894-1917)。

在他出生之前一百年,彼得大帝開始了最強大的羅曼諾夫王朝國(1721年)。彼得大帝很強勢,他廢除了政教分離的主教制度,把東正教會納入國家統一管理,又自行頒布一些宗教章程和運作細則;並且專門派行政官員監督管理教會,這些人不但參與所有的宗教會議,還涉入教會內部的事務。

托爾斯泰卻蔑視上層宗教人士的奴顏婢膝,也同情受壓制的底層信眾。針對兩極分化嚴重的社會狀況,他對高爾基說:“少數人(富人)需要一個神,因為他們除了神以外,什麼東西都有了;多數人(窮人)也需要一個神,因為他們除了神,什麼都沒有。”

他1899年發表的《復活》,以諷刺的筆調描寫神職人員和祈禱儀式,說他們“所做的一切正是最嚴重的褻瀆,以基督名義所做的正是對基督本人的嘲弄。”

不過,他的一位姑母,亞歷桑德拉·安德列耶夫娜.托爾斯泰,在1887年9月給他的信中,很認真地指出他在信仰方面的問題:

“基督說:你信就會得救;而您卻說,人既然被賜予理智,就要服從它。福音書說,不住的禱告,感恩;叩門就給你開門,你卻說祈禱會浪費時間,不如去行善,分發自己的的財產,為鄰舍而犧牲自己。聖徒保羅早就說過‘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羅7:19)人的理智也會告訴你,雖然人想行善,但是自己罪人的本性都在反對行善。除非是基督吩咐你去行的,從聖靈得到恩賜的,沒有誰能幫助到你。你卻以為靠自己的意志可以實現基督的教導。…要知道,自我獻身和行善絕非輕而易舉,也根本不是人類的天性。”這位姑母,可能是聽到一位修道院長老對托爾斯泰的指責之後,來信勸說他的。

托爾斯泰在信仰上也許不夠成熟,他承認上帝的獨一性,卻否認教會的權威性。在《一個時代的結束》一文中,他預言過去那個錯誤的基督教會將被一個真正崇尚正義的與和平的的教會所取代。他活在一個動蕩的大時代,沒有躲進貴族莊園之中,而是努力保持自己的良心和對社會弱勢人群的關注。他對政教一體欺壓民眾的權貴階層的批判,與他對耶穌的熱愛和對底層百姓的同情,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他與俄國教會的決裂,重點不在神學,而在他眼中的教會沒有骨氣,只會仰仗沙皇權貴、無視人民的苦難。下一次我會更多談到他對當權者和百姓的相反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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